話音未落,欄杆上白皎雪冷笑一聲,衣袖一捲。
「嘩啦」一聲,玉井裡水流直捲而上,直撲慕丹佩。
慕丹佩也在冷笑,想也不想便衣袖反甩,要將水波逼回,潑白皎雪一個落湯雞。
隨即她就覺得不對。
水聲不對!
分散的嘩啦啦的水聲,忽然凝聚,呼嘯而來,直如巨杵!
慕丹佩霍然向後倒翻,「巨杵」擦衣而過,她甚至感覺到那東西沉重的風聲,搗穿她四周的空氣,一股陰冷的感覺滑過,她不由自主打了個寒噤。
一霎那慕丹佩和太史闌都明白了白皎雪的天授之能。
形態改變!
水化成的冰杵滑過慕丹佩身側,直直撞向下方南齊官員所在地。
那一個巨大的冰杵,自上而下,帶著自身的衝力,足可以殺傷一大片南齊官員。
慕丹佩救援不及,太史闌已經撲了上去。
她並沒有撲到冰杵正面撞來的位置,卻站在了人群的前方中間。
因為就在此時,風聲一變,由沉重的呼嘯變成了尖銳的細鳴,鳴叫聲來自四面八方。
所有人都感覺到黑暗中無數東西閃了一閃,泛起一陣徹骨的寒氣。所有人的心,都在瞬間涼沁沁的。
剎那間冰杵化成無數尖銳的冰稜冰劍,無差別覆蓋攻擊!
而太史闌,就正正站在這片冰劍攻擊的正下方!
所有人都感覺到了她在做什麼,絕望中忍不住生出希望,希望之後又倒抽一口涼氣——她竟然是要以身擋冰劍嗎?怎麼可能!
「太史!」端坐不動的容楚忍不住,伸手要去拉她。
即將離位的前一刻,太史闌一手狠狠將他推回,另一隻手忽然揚起,迎著冰劍到來的方向。
「化!」
一聲厲喝。如銀瓶乍破。
指尖遇上冰劍之尖,剎那間太史闌感覺到尖銳的刺痛,她並沒有停留,手掌劃過一個完整的弧。
此刻冰劍閃亮,眾人視野略略清楚,隨即便見人生裡難得的一幕奇景。
冰稜漫天呼嘯而來,太史闌手掌劃弧,弧度圓潤似如意,迎著所有劍尖的尖頭,掠過彩虹般的長長一圈。
指尖和無數劍尖相觸,每一觸及,劍尖頓炸,蓬出一抹晶亮的水花!
無數冰劍沿著她手掌飛鳳般的運動軌跡炸裂、化水、散開、簌簌而下。
剎那間半空之上,眾人頭頂,落綿綿細雨,一幕水光。
撲面水珠溫柔清涼,似春風遠渡十萬里,撫在眉端。
後堂裡蠟燭微光紅潤,映亮這一霎雨幕淺淺,彩光變幻,如琉璃水晶宮。
琉璃之下,有揚手作舞現人間奇幻的女子,衣袂柔軟又剛硬,令人神往。
眾人忽然都屏住呼吸。
雖然水珠在臉上頭頂不斷流下,眼睛淹得生疼,卻捨不得多眨一眨。
奇景一現即收,隨即恢復黑暗,眾人似要捨不得地歎息,但又覺得心中滿滿。
一霎見過,終也不枉。
容楚忽然微笑。
他想起初見,他也曾冰劍追敵,那個黑心的搶他馬偷他內褲的傢伙,也是這般眼也不眨,手指迎上劍尖,隨即冰劍便化成了水,引得他一霎震驚,那傢伙趁機逃脫。
如今再見這一幕,頓覺親切而歡喜,歡喜這老天待他終究不薄,在他打算孤身終老的時候,給他天降了一個最合適的人。
天下所有的巋然,在她指尖都可恢復本源,不過是輕薄柔軟,人間萬象。
奇緣相遇,雲胡不喜。
容楚覺得很滿意——看,這就是安排好的緣分,第一次相見,他定情信物就送出去了。
水珠滴落,後面還有一大蓬冰杵化成的水捲來,水花中隱約還有兩條人影閃近,衣袖翻飛間武器的白光一亮。
太史闌瀟灑掠出去的手,忽然再次圓轉如意地向內一收!
唰一聲,那蓬已經被她復原的水花,忽然再次凝成冰杵!
毀滅復原的瞬間轉化!
太史闌一聲低喝,手掌重重掄出,拍在冰杵上!
冰杵呼嘯回射,晶光如柱。砰一下撞在那想要偷襲的東堂少女胸口,撞翻了一個,帶倒了另一個。
兩人根本沒反應過來,只覺得剛才還是迎太史闌而去的水花,怎麼忽然就成了衝自己而來的冰杵?撞得滿臉都是冰渣子,慌忙爬起逃了回去。
南齊眾人抬頭仰望,眼神裡驚歎未絕,都覺這才是人生難得一見的奇景。
大殿二層白皎雪也看見了這一幕,她又急又怒的聲音傳來,「見鬼!這是什麼天授之能!」
「送你下水之能!」慕丹佩從她身後鑽了出來,一腳便惡狠狠地將她踢進了玉池裡。還想給她來一下狠的,身後忽有凌厲的風聲刺來,慕丹佩一斜身,躲過一個忽然飛來的燭台,白皎雪趁機水淋淋地從玉池中爬了出來。
慕丹佩一回頭,便看見那燭台自己飛回了一邊架子上,對方那個能夠意念移動物體的黃臉漢子又出手了。
大殿二層離後堂比較近,隱約有光亮,慕丹佩那一回頭,就看見底下東堂那邊的隊伍。
此刻那黃臉漢子正收回手臂,而在他身邊,那個一直沒出手的疤臉,忽然抬頭。
他一抬頭,隔著老遠的距離,就迎上了慕丹佩的目光。
兩人目光一觸。
慕丹佩腦中一昏。
此時太史闌還守在南齊官員身前,對那個能夠隱身的少女低聲說話。
「等下,後堂有響動和變化之後,」她道,「你就隱身,從那個方向走……」
雀斑少女連連點頭,悄無聲息站到一邊。
對方司空昱有微視和遠視能力,什麼都在他的眼睛裡,太史闌連說話都不敢當他面說,微微背轉身去。
她剛才騙了司空昱,因此贏了一局,心中也難得有點慚愧,並不試圖向那邊看。
所以她也沒感覺到那短短一霎的異常。
小胖子忽然囈語般地道:「他開始了……」
「誰?什麼?」太史闌沒聽清,小胖子這句話太模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