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站在容楚身前位置,嗅到他芝蘭青桂的香氣,她知道他坐在那裡,卻看不到任何可能對他造成傷害的東西。
可她知道,那東西逼近了。
容楚似乎也感覺到她的到來,在椅子上輕輕笑了一聲。
太史闌卻沒心情笑,她已經快急瘋了。
這種感覺無法形容——你知道有危險,你知道危險還在逼近,你甚至知道危險就在他身側,在你最在意的人身側,馬上就會對他造成致命威脅,可是你看不見,摸不著,感覺不到,救不了。
這一刻她恨不得借了司空昱的眸子來用。
想到司空昱,她的眼神閃了一閃。
黑暗中似乎有一點奇怪的氣息,香氣更濃了。
太史闌忽然拔劍。
她在容楚身前拔劍,劍光耀亮容楚的眼神,而她並沒有對著任何地方出劍,她長劍一橫,抹脖子!
剎那間遠處似有人震動!
一直盯著這邊的司空昱大驚,什麼也來不及想,伸手就去拉前方黃臉漢子的肩膀!
他一拉,那凝神正在發功的漢子一驚,意念受到干擾,正在虛空中慢慢移動的手一歪——
太史闌忽然感覺到什麼熱熱的東西倒在了自己腦袋上!
那東西微燙,粉末狀,帶著濃濃的平安香氣息。
她腦海中電光一閃,頓時明白!
來不及再多想,她霍然向容楚身前一撲,雙手往上一托!
「砰。」
一個沉重的東西,落在她掌心!
觸手冰涼,脈絡分明,是銅器的鏤刻。隨即那東西在她掌心一歪,一大蓬熱騰騰的粉末散了出來。
香灰。
果然是容楚身邊桌上的銅香爐!
對方黃臉男子意念控物,慢慢拿起了這個香爐,懸到半空,對準了容楚的頭顱——砸。
這麼沉重的東西,這樣的高度,這樣毫無聲息砸下來,容楚腦袋必然開花。
這一手無比陰毒,以至於太史闌早早到了容楚身側,竟然也無法察覺,她警戒的範圍必然是容楚身側,怎麼會想到危險來自於高高的頭頂?
若非她想到司空昱的遠視眼,靈機一閃裝作自刎,逼得司空昱大驚出手,此刻這香爐她未必救得及,就算容楚不會被香爐砸死,有點燙傷也算輸了。
太史闌此刻手上滾燙,卻毫無感覺,她的心還在砰砰跳著,為剛才的千鈞一髮。
她天生冷酷鎮靜,不知緊張為何物。然而就在剛才一霎,她覺得心已經快要跳出咽喉。
以至於她此刻撲過來,定住,渾身僵硬,一時竟然不能有動作。
容楚卻忽然覺得蕩漾。
因為……太史闌的姿勢。
她傾身在他身前,擠在他雙腿間,雙臂高舉在他上方,胸堵著他的鼻子。
他正好埋頭在她……胸間。
鼻端是獨屬於她的乾淨又微涼的香氣,非花非草,也不是各種膩人的熏香,難以形容,卻清爽好聞。這樣的香氣樸實簡單,卻能引起人內心深處的嚮往和騷動——最原始的渴望,最直接的索求。
而鼻尖一點肌膚,接觸到的是微微的漾起,不算起伏驚悚,卻線條緊湊。峰和谷之間,是逼仄精美的一線天,可以憑借左右臉頰的觸覺,來感受屬於她的細緻線條,想來是恰好的,不嫌累贅也不嫌寒磣,活潑波一簇泉眼,或者粉嫩嫩一團桃。
容楚想動,又不敢動,怕驚擾了這短暫一刻美妙的感受,也不捨得破壞這一刻的欣喜——太史闌橫身撲來,不顧一切,他甚至聽見她腿骨撞上椅腿砰的一聲,聲音不低,可見撞得不輕,可是她竟然似乎毫無感覺。他聽見她接到香爐吁出一口長氣,那一聲長長歎息,像日光遠渡而來驅散濃雲,瞬間照亮他胸臆間的未來長路。
那是她的在意,她的情意,她從不言說卻比更任何人更堅實的心意。
此刻她心無旁騖,他亦不會只有綺念,只是覺得這一刻的她人間最美,想要擁有得更久更久。
他只是深深吸一口氣,閉上眼,將這份香氣在心間留存。
接觸不過一霎,感動卻是永恆。
隨即太史闌終於放鬆身子,站直,將香爐放在一邊,抖掉手中的灰,她對剛才容楚的心情波動完全沒有體會,心中只充滿劫後餘生的欣喜。
掌心被滾熱的香灰燙得有點紅腫,她隨意吹了吹,轉身要走,手忽然被他拉住。
太史闌一扯嘴角,心想這什麼時候了這貨還不忘記佔便宜。
容楚並沒有佔便宜,他只是拉著她的手,低下頭,唇角微微一觸。
太史闌似有震動,似要甩開手,但最終沒甩。
容楚隨即便放開她的手,迅速取出一管藥膏,給她薄薄塗了一層,隨即放開。
太史闌指尖在他手背搔搔,示意放心,快步走開。
這時身周風聲響動,赫然又有人撲了過來,隱約聽見慕丹佩冷笑一聲,道:「白皎雪,你湊什麼熱鬧!」
太史闌聽著那風聲,慕丹佩和白皎雪似乎已經動上了手,風聲凌厲。打架太史闌是不參與的,她相信慕丹佩搞得定。
在她看來,慕丹佩和白皎雪,都是後天修煉的天授者,是湊數的,兩人的異能不算高級,只是到現在還不知道白皎雪到底擅長什麼,不可不防。
她在一邊掠陣,時刻感覺著四周動向,先前小胖子那句「疤面人最可怕」讓她心中不安。那疤臉到現在還沒出手,他會在什麼時候發出雷霆一擊?
身周人影來去,拳風凌厲,兩個女人竟然肉搏上了,其實這已經算是犯規,但此刻誰來裁判?看都看不見。
兩人身影遊走,竟然漸漸離開了眾人坐著的範圍,到了大殿第二層階上,這讓太史闌有點奇怪,白皎雪竟然不想殺傷南齊這邊的官員?
大殿二層有一方玉池,裡面雕白玉雙龍,龍嘴長年噴水,在池中積水淺淺一層。四周有雕飾的漢白玉欄杆,慕丹佩和白皎雪跳上欄杆,身形遊走,遞招不絕。
太史闌忽然心中一跳,似有警兆,與此同時小胖子也緊張地睜開眼睛,道:「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