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想要倒抽的那口氣都憋在咽喉裡,連同焦臭的火油氣息一起嚥下去。
怎麼會這樣?
一場說好不動武的比試,怎麼會落得這樣的慘狀?
還有兩人的衣衫,姿勢……讓人不能不聯想到一些強迫凌虐以及引發爭鬥後果的男女之事……
難道司空昱對太史闌……然後太史闌對司空昱……
還是司空昱被太史闌……然後太史闌被司空昱……
眾人被自己越來越驚悚的聯想驚得打了個抖。
天哪……這也太……
人們想驚呼,但忽然不敢驚呼,因為忽然覺得身邊寒氣瘆人,有濃烈的殺氣逼來。
那是容楚身上散發出來的。
眾人想到容楚和太史闌的關係,天知道眼前這一幕對他衝擊多大。
人們都僵在那裡,不能說話不能動,無法想像這一刻的容楚,該是什麼心情。
然而轉瞬他們就聽見容楚的暴喝。
「救人!」
這一聲如霹靂,將人們驚醒,立即有人撲了過去,經驗豐富的人還在大叫,「是油!別用水!用東西壓滅!」
東堂的人卻在悄悄後退,想趁這一刻混亂退出,此刻南齊的人太多了,二五營的人聽見動靜也奔了進來,東堂的人開始害怕,怕這些人看見這一幕會不會失去理智。
但有一個人還沒動。
容楚。
他竟然沒有第一時間撲到太史闌身邊,而是留在了門口處,此刻南齊人撲進去,東堂人退出,他身子一傾,似乎也要向前撲到太史闌身邊。
東堂季將軍剛剛鬆口氣。
忽然他聽見風聲一響,看見人影一閃,剛才撲出去的容楚,忽然腳跟一轉,鬼魅般又轉回來,掠過他身邊。
季將軍大驚,立即飛快後退。
容楚的袖子已經捲了過來,大袖底雪白的手指一閃。
一道無人看見的亮光也一閃。
「哧。」
血泉飆出,射在門框上,季將軍一個踉蹌,靠到一邊牆上。
「你……」他瞪著容楚,伸手摀住胸口,「你……」
容楚卻已經不出手了,負手站在門檻上,冷冷地看著他。
「這裡面的事,你幹出來的。」他用的不是疑問句,是肯定句。
季將軍喘息不語。
「誰傷了她,我必復仇,而且一刻不等。」容楚森然俯視著他的眼睛。
季將軍痛苦又不解地看著他,他知道剛才容楚完全有機會把小刀插入他任何要害,可是容楚沒有。
容楚沒有笑意地笑了笑。
「殺你很容易,但我覺得最大的懲罰不是要你的命。」他淡淡道,「我給你留下的傷,會讓你從此不能動武不能勞累。可是你想要在那人手下存活,就必須還親赴沙場,事事操心。從此,你將活在永恆的痛苦之中——明知動武會死,可你還不得不動;明知每做一件事都會離死亡更近一步,可你還不得不逼著自己去死——這感覺,你用不久的餘生,好好體味吧。」
季將軍打了個寒噤。
他知道容楚說的是對的,這個人,果然什麼都知道。
他也知道他的未來真的是這樣的——拖著殘疾之軀,依舊不敢懈怠,繼續奔波勞累,直到活活累死。
這還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你早早知道這個結局卻還不得不奔向那裡。
他忽然心生後悔。
容楚動了真怒,他對太史闌果真……
早知道不該……
他閉上眼,長歎一聲,容楚從他身邊隨意地走過,笑了笑。
「回去早點給自己準備棺木,你們東堂白山的烏鐵木很好,結實,不怕將來你家主子掘你墳扒你屍骨。」
季將軍給容楚這句惡毒的話激得臉色發青,坐倒在地,容楚早就不看他一眼,走入裡間。
蘇亞等人剛才已經衝了進來,現在將太史闌背了出來,容楚伸臂一攔。
蘇亞驚訝地看著他。
容楚目光一垂,在太史闌手中看見那染血的半段釵子,他將釵子拿出,對東堂諸人一晃。
「太史闌把東西找到了。」
季將軍默然,原本他還想抵賴,此刻卻萬念俱灰。
容楚目光一轉,看看司空昱空空的手,問極東總督,「你藏的是什麼東西?」
「一枚玉珮,我先前戴在腰上的,當著季將軍的面取下藏入這裡的。」極東總督進了裡間,在眾人目光下從板壁後拿出一枚玉珮,「還在這裡。」
容楚看向季將軍,和隨後被扶過來的東堂親王,「南齊,贏了。」
兩人咬牙,腮幫上浮出青筋,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看容楚那眼神,此刻東堂再敢抵賴一句,他就敢立即殺人。
東堂沉默,勝負已定,容楚這才轉身,看了看太史闌。他的手指在太史闌滿面焦灰的臉上輕輕撫過,微微一聲歎息。
蘇亞垂下眼,明白他的心思——不讓太史闌的辛苦白費。
此刻忙著救人,各自紛亂,沒人記得當面敲定戰果,如果給東堂就此渾水摸魚,事後抵賴,南齊這邊沒了證據,太史闌的一番血戰辛苦,就付諸流水。
這才是這個男人,最堅忍沉穩的心志體現,也是他對太史闌最大的體貼和理解。
所以只要他在,太史闌就能放心地暈。
太史闌這一暈直到第二天下午才醒來。
醒來的時候她看見晚霞滿天,艷紅灼灼,還以為剛剛天亮。
身邊有呼吸聲,很近,瞬間讓她想到昨夜黑暗裡的喘息,撲上來的瘋狂的司空昱……
她驚嚇地霍然睜眼,身體卻一動不動,手指慢慢地移向瓷枕……
身邊呼吸忽然一停,隨即一隻手按住了她又想K人的狼爪。
一個聲音帶笑地響在她耳側,「喂,你又想幹什麼?」
太史闌渾身驟然鬆弛。
她嘴角咧了咧,似乎想笑,但隨即就換了一個很古怪的表情,「喂,你為什麼在我床上。」
身邊人冷哼一聲,太史闌一聽這冷哼,就開始頭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