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哼聲,和某人前段時間傲嬌狀態時的語氣很像啊。
那段時間他就是這樣,用鼻音說話,用下巴做表情,走路像浮雲,說話如吹風。
醋意嗖嗖的小風。
她頭痛欲裂地回想了一下,恍然想起最後那一刻的狀態——啊!哦!呀!原來如此。
不過太史闌這個人腦回路向來和別人不一樣,想起來了也沒什麼表情,還是舒舒服服躺著,忽然道:「我毀容沒有?」
容楚沒說話,轉頭和隔壁的隔壁道:「你輸了。」
又是一聲不滿的「哼」,來自於她的大頭半路兒子。
景泰藍在床裡面爬起來,從床裡的櫃子裡掏出他的瓷豬撲滿,憂傷地上交了他存了好久的私房錢。
容楚將瓷豬撲滿在手心裡掂了掂,滿意地一笑,「真是會過日子,南齊百姓日後有福了。」
景泰藍垂頭泫然欲泣,嗚咽道:「麻麻你變了……」
容楚忽然提高聲音對外頭道:「不用聽了!你們都輸了!等下記得把錢交給周七!」
外頭響起一片懊喪的歎息聲,隱約沈梅花的聲音大呼,「太史闌你咋忽然這麼娘娘腔了……」
太史闌莫名其妙地望著這兩隻,「你們打什麼賭?」
容楚懶懶靠在床沿,道:「哦,我們打賭,景泰藍說你醒來會先問他,我說你醒來會先問你自己的臉。外頭那堆說你醒來會先問勝負。然後……你知道的。」
太史闌不說話了。
容楚把臉湊過來,瞇著眼,用一種危險的表情瞧著她,道,「你說我為什麼會猜中?」
太史闌推開他的臉,唇角一扯,不回答。
身上哪裡都在痛,心卻是軟的,似泡在溫而滑的水裡,柔柔得讓人想笑。
容楚就坐在她對面笑,黃昏光影裡肌膚如玉眸子如星,散散地披著一襲輕綢內袍,烏黑的發垂在一線精緻的鎖骨邊。
三分懶,七分魅,看見他,讓人心都癢了。
他身邊是垂頭喪氣的大臉貓,光著小腳丫,有一下沒一下地蹬他,「壞人,壞人,騙子,騙子——」
太史闌慢慢地一笑。
剛才那一霎的可怕回憶,那一刻的黑暗掙扎,血色衝突,生死一線,烈火焚身……那無數讓人心底發寒噩夢纏身的景象,忽然在這一刻的黃昏美人,稚童活潑的場景裡被覆蓋,漸漸消褪。
人世還是很美好的,值得她為生存拚命掙扎的。
只要有眼前這兩個人在。
哪怕他們在對面搗亂,將她的床滾得亂七八糟。
她覺得累,閉上眼睛,身邊容楚還在不依不饒地問:「你說我為什麼會猜中?」
她閉著眼睛,撇嘴,「我該先問勝負的,不然問問景泰藍吃了沒有。」
「為什麼沒有問呢?」他在她耳邊吹風,芝蘭青桂的香。
她翻個身,背對他,不理。
唇角卻有一抹淺淺的笑。
因為……因為現在有你了啊……
有了你,有了我在乎的人,我才懂得在乎自己的容顏。
太史闌的美,只想為一個人維持。
身邊容楚也沒再問,臉上一個微帶得意的笑,舒舒服服地躺下,那頭景泰藍哭了一陣,瞧瞧那兩個居然都睡了,輕手輕腳地把被容楚扔在一邊的瓷豬撲滿拿了回來,想了想,藏在床櫃的另一頭。
然後他拍拍手,也心滿意足地睡了。
一張大床三個人,舒舒服服又睡了一覺,晚飯時才醒來。太史闌這次腦子才更清醒些,看看那個還賴在她床上的傢伙,也不問那句「你為什麼在我床上」了。
他一定回答「因為我也受傷了需要養傷。」
行動派太史闌喚人進來,在屋內重新放了一張軟榻,被褥放好,然後準備起身。
捨不得她去睡軟榻的容楚只好自己乖乖去睡了。
太史闌再次舒舒服服躺下來,對面容楚在床上滾了滾,滿意地道:「我覺得這裡也不錯,看得更清楚。」
他眼角瞄啊瞄,太史闌低頭一看,自己已經換了寢衣,是按照現代式樣做的那種,有領子。
但她的衣服就算有領子也絕不會袒胸露乳,說到底容楚能看到的只不過是領口三角形的一塊肌膚。
「這點就滿足了?」她斜睨著他,充滿恨鐵不成鋼的遺憾,順手把領口往下拉,「要不要再瞧瞧?」
容楚眼睛一亮。
太史闌手一鬆,被子向上一提,「睡覺。」
容楚恨得牙癢——太史闌越來越女人,卻也越來越會欺負他,無恥!非常無恥!
「別睡了,先吃。」蘇亞帶人進來擺飯,把太史闌扶起來。
太史闌看了看自己的傷,小臂被釵尖貫穿,傷口不大卻深,在古代這種貫穿傷很容易得破傷風,不過傷口處理得很好,憑自己的體質應該不會有大問題。
燒傷也有,腰側和腿部都已經裹上布條,目前的感覺是清涼的,沒有太多的燒灼感,很明顯用的藥極好。
她摸摸腿,有點擔心以後出現大面積疤痕,雖然在古代沒什麼露大腿的機會,可是留一身疤終究是遺憾的。
不過她記得當時自己身上已經冒出了火苗,為什麼上身一點傷痕都沒有?
她看看放在一邊的自己的衣服,外衣都沒有,想必是燒壞了扔了,只剩下一件銀白色的貼身小裘,就是容楚送的那件。
此刻那小裘完好無損,沒有任何燒過的痕跡,太史闌若有所悟,看來是這小裘擋住了襲向她上身的火焰。
燒傷面積越大越深危險越大,這小裘也算救她一命。
「別太擔心。」容楚道,「你衣服偏厚,又有阻擋,撲出去時身體的力量和被子的力量,將火苗幾乎都壓滅,如果不是你自己身上火油過多,根本不該有任何燒傷才對。」
他皺眉看了看那小裘,很遺憾當初自家老子為什麼不再用點力氣,把配套的褲子也找來送給他老娘?
太史闌倒也不是太在意,她在意是因為容楚,容楚都不在意她還在意啥。
她想起容楚的傷,對他招手,「我瞧瞧你的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