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裡鬼哭狼嚎,鬢橫釵亂,嫖女人嫖出了風格,嫖出了層次,嫖出了恩怨倫常狗血劇情……
太史闌饒有興致地瞧著,一邊吃石榴一邊點頭,原來女人打架是這樣子?原來女人罵人是這樣子?
她總結了一下,女人打架三大神招——扇耳光、揪頭髮撞牆、撞肚子。
女人罵人三大關鍵詞——賤人!賤人!賤人!
看了一刻鐘,眼看院子裡已經打得鼻青臉腫,那頭惡毒的裁判還笑嘻嘻瞧著,絲毫沒有選出優勝者的意思。太史闌擦擦手,站起身來。
玩夠了,該出場了。
她站起來,帶著蘇亞從已經上演全武行的人群中過,所經之處女人們紛紛翻跌,任她直行到那官員桌前。
那官員正翹著腳,笑嘻嘻坐在桌後,瞧著女人們開打,尤其是看見那些本就穿著暴露的女子,一番廝打後露出雪白的胸脯和大腿後,越發笑得開心。
為此他特意叫了一大盤瓜子,一邊磕著一邊瞧。
他瞧得太開心,直到太史闌的陰影遮住了他的盤子,他才抬起頭來。
「你過來幹什麼?」他磕著瓜子,不耐煩地對下頭一指,「去!撒潑給老爺我瞧瞧!」
太史闌點點頭,抬手,一把抓住他腦袋,重重往下一按。
「砰。」
那倒霉傢伙的腦袋被按到瓜子盆裡,頭撞在盆底重重一聲。
院子裡忽然安靜。
罵人的不罵了,打架的不打了,互相扯著頭髮的凝固了,你架著我的胳膊,我抱著你的大腿,一起傻傻地回過頭來。
一起傻傻地看著太史闌,將大燕官員的腦袋摁在了瓜子盆裡。
安靜了好半晌,那官員迷迷茫茫抬起頭來,滿臉瓜子,看上去像個大麻子,他昏昏乎乎地晃了晃腦袋,一晃,滿臉粘著的瓜子簌簌地掉下來。
然後眾人看見他鼻子下,兩道鮮紅也蜿蜒流了下來。
這下眾人連抽氣都忘了。
然後齊齊鬆手。
揪頭髮的不揪了,撞肚子的不撞了,煽耳光的不煽了,各自鬆手,齊齊跳開。
還展現什麼凶悍、潑辣、霸道?
和這比起來都是小兒科!
這才叫真正的凶狠。一巴掌就把人給嵌在了桌上!
「現在,」蘇亞問,「誰贏?」
「她!」所有人指著太史闌,異口同聲。
眾望所歸,天下第一。
那頭國公爺忽然摸了摸鼻子,似乎也覺得鼻子有點兒痛。
他很有自知之明,太史闌擅長隔山打牛,一般這種情形下,她看似出手揍別人,其實假想敵都是他。
國公爺高喊一句,「好痛快!這位姑娘勝!」又轉身笑問屋裡人,「沈相覺得如何?」
「玩得起就要經得起。」裡頭男子笑道,「無妨。」
國公爺對那方向招招手,「有請!」一轉頭趕緊縮回了屋子裡,砰一聲將窗戶給關上。
太史闌對蘇亞招招手,看也不看那眼睛還在冒漩渦的倒霉官員一眼,推門進屋。
一進門她險些就被熏倒。
好大煙。
屋子裡熏的香氣味濃郁厚重,讓人想起一切華麗紛繁的景象,想起寂寥的宮人行過雕欄玉砌的宮宴堂前,深紅繡金的長長裙裾在紅木雕花的欄杆上悄然拂過。
只是那香氣裡也帶著一分肅殺、一分烈、一分滄桑和疲倦。像是繁華仍在,但宮宴,已經散了。
太史闌知道容楚並不喜歡用太濃的熏香,那麼這味道就是那位大燕沈相的。
她一進門,就感覺到屋子裡有道目光射過來,是那種上位者的目光,冷靜、審視、帶幾分獨屬於貴族的居高臨下的淡漠,還有三分譏誚。
很複雜很有穿透力的目光,什麼意味都有,就是沒有嫖客的味道。
另外還有道目光,笑吟吟的,她直接無視。
屋子裡煙氣裊裊,濃到幾乎看不清人影,那位沈相的喜好真是奇怪。
「姑娘連勝三關,得入此門,算是我等有緣人,可喜可賀。」說話的是那位沈相,語氣帶笑,「請過來坐。」
太史闌也不猶豫,大步過去,坐在他對面。
她並不怕對方看出自己面目,她本來就化妝過,火虎易容之術幾乎可以說天下無雙,化妝的臉上再化妝,本來面目早差了十萬八千里。
對面沈相在斟酒,給她一個低頭挽袖的側面。
看慣好容貌男子的太史闌,一瞬間也忍不住驚艷。
不同於容楚明珠玉潤的光輝皎潔,這男人容貌給人的感覺,果然和他的香氣一樣,是華麗厚重而魅惑的,眉色鬱鬱青青,唇色艷若玫瑰,側臉線條精美,一雙眸子微微上挑,是傳說中飛鳳一般的弧度,斜斜一掠時,令人像看見朱欄金殿春風過,萬千牡丹盛放。
先前那些所謂風情的頭牌們,和這個男人比起來,忽然便如鄉下黃毛未褪的野丫頭。
這男人衣著似乎很華麗,說似乎,是因為他容貌太盛,竟然壓過了華服。
太史闌一眼掃過,便收回目光,心裡驚訝這大燕沈相,竟然如此年輕又如此美色,面上卻淡得好像只看見一堆白菜。
對面男子似乎很驚訝她的淡定,輕笑了一下。
太史闌聽著他笑聲,微微皺了皺眉,她的直覺告訴她,面前的這個男人很危險。
她原本進門來,除了想整整某人之外,也想見識見識這位沈相,親眼瞭解一下自己在大燕最強大的敵人。但此刻她忽然改變了主意。
這位沈相危險性太高,她不敢保證和他話說多了會不會被他看出來什麼,她還打算改裝在大燕混,也不想辜負了容楚的苦心。
「姑娘如何還蒙著臉?是國色天香不願被我等凡夫俗子窺視,還是只不過是在欲擒故縱?」沈相斟完酒,斜斜舉著酒杯,微笑注視著她。
隔著煙氣,他的笑容華美而恍惚。
太史闌心想真是個厚臉皮,雖然她蒙了臉,但亂七八糟的髮髻和額頭上厚厚的脂粉還在,怎麼瞧也和國色天香不搭邊,他是在諷刺呢還是諷刺呢還是諷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