弩箭射出,屋頂上的人自然要躲避格擋,啪啪幾響,那箭卻突然炸開,化為幾團火球,墜破屋頂,落了下去。
那位置下方,正是宗政惠內室所在!
「卑鄙!」李秋容此時才明白敢情老章抱的竟然也是一定要殺宗政惠的心思,怒吼一聲,「太史闌你要出爾反爾嗎?」
「和你學而已。」太史闌冷笑。
李秋容霍然轉身,砰地一聲撞開門,已經搶了進去,只這一霎,外頭的人便看見裡頭已經燃起熊熊大火,幾個婆子尖叫著往外奔,李秋容則不管不顧往裡闖。
「對比鮮明,老李倒確實是個忠心耿耿的。」章凝若有所思,瞟了太史闌一眼,才裝模作樣跺腳,「哎呀!快救火!快救皇太后!」
院子裡的人都衝上去,偏偏此時人多,相互踩了腳的撞了腰的跌成一團的,倒弄得人無處下腳,眼瞧著火勢越來越大了,帳幔帷幕都燃起,嗶嗶啵啵的聲音炸得人心發慌,宗政惠卻始終沒有發出任何動靜,李秋容也沒有再出來。
太史闌忽然道:「不好!」
章凝也同時道:「不好!」一轉眼珠,大聲道:「救火!救火!」
這回是真救火了,路也不堵了,人也跑得快了,水龍也迅速調來了,火勢很快就滅了,三間內殿卻被燒掉了大半,人人看著這戰果都咋舌,不明白這什麼火箭怎麼燒起來這麼快。
火勢還沒完全滅乾淨,章凝就不顧燙腳奔了進去,直奔面目全非的內室,太史闌也跟著,一進去就看見羅床已經被挪開,地下出現一個洞,宗政惠已經不見了,李秋容半身在洞中半身在洞外,冷笑望著兩人。
他身上乾乾淨淨,毫無火場痕跡。
「看,」他道,「你有穿山計,我有過橋梯。」
太史闌默然,心想果然誰都留了一手。
宗政惠床下有地道也不算什麼了不得的計策,只是這個計策沒人能破,景泰藍不在宮中,其餘人無法入宮,後宮全部由她把持,她在自己床下挖個地道,誰也沒法堵上。
「章大司空。」李秋容等在這裡當然不是為了譏諷他們一句,他只木著臉問,「咱們的約定,還算數不?」
太史闌低聲把情況和章凝說了一下,章凝拿過那文書瞧了瞧,呵呵一笑,道:「李總管說的哪裡話?剛才老夫不過和你開個玩笑而已。」
李秋容嘴角一扯,冷冷道:「如此最好。記住你們的話。太后還是太后,是陛下的親生母親,你們再跋扈,再囂張,不過是欺陛下年幼,有些事小心現在做得太過,將來不用太后出手,你們也死無葬身之地。」
章凝默然,似乎也被說中心事——無論如何這是母子,將來萬一言歸於好,他們將置身何地?
太史闌卻淡淡道:「親生母親?聽沒聽過一個詞,生不如養?」
李秋容眼神一閃,冷哼一聲,不再說話,身子往下一落,手中扣著的地道門砰然關上。
章凝冷笑道:「當我們面進密道,傻了吧?來人,順密道追下去。」
太史闌手一攔,「慢著,李秋容沒那麼傻。」她順手抓過一個還沒燒壞的玉瓶,往那一處地面一扔。
「嚓」一聲微響,一蓬烏光呈放射狀炸開,咻咻射進四面牆壁裡。
章凝倒抽一口涼氣,喃喃:「害人手段倒多……」
太史闌咳嗽兩聲,擦了擦唇角,章凝瞧著她,駭然道:「你臉色怎麼這麼難看?沒受傷吧?受傷了老夫怎麼向容楚交代?」
太史闌沒好氣地瞪他一眼,將景泰藍塞給他,景泰藍抱住章凝脖子,哭兮兮地拽住他鬍子跟他講,「大司空,我屁屁好痛。」
「哎喲怎麼啦。」章凝急忙扒著尊貴的龍臀去瞧那點幾乎瞧不見的人間刺的傷口……
太史闌坐在一邊,她只覺得疲憊,一路瘋狂地趕過來,到此刻這個結果,不知是好還是壞,心裡空落落的。
後面自然還有很多事,比如太后到底該怎麼安置,那遺旨到底在誰手裡,康王忽掌軍權,會不會有異動,以及之後麗京的安定,也許還會有一連串風波變亂,不過她已經無心去理了。
她已經做完最重要的事,之後的事交給三公吧。
一個宮女悄悄端上三杯茶來,給景泰藍、她和章凝一人敬上了一杯,景泰藍折騰大半夜,早渴得厲害,歡天喜地地捧起杯子,章凝滿心在思索接下來的步驟,太史闌則疲憊萬分,腦子發空,也隨手端起了杯子。
三個人都舉杯就唇,然而就在這一刻,太史闌心中警兆忽生。
不對!
這時候一地殘破,四處亂像,宮人們縮在角落裡躲都來不及,怎麼還會有人這麼慇勤地主動上茶?
她霍然抬手,狠狠將章凝一搡。
章凝身子一歪,撞到景泰藍,茶水潑了出來濺了兩人一身,匡當兩響,兩人茶杯落地,一地碎瓷沾滿黑灰。
太史闌一手端著自己的茶杯跳起來,一手狠狠揪住了那個丟掉茶盤就要逃走的宮女,端著茶就往她嘴裡灌,「什麼好東西?先嘗一口!」
那女子悶聲掙扎,眼神驚駭,太史闌冷笑一聲,手一振,將茶水潑了她滿臉,一手就抽出了人間刺。
她一連串動作極快,別人根本還沒反應過來,那女子瞪大眼睛看著她,眼神絕望,霍然脖子向後一仰。
太史闌一看不好,趕緊扳正她的脖子,那女子唇側留下細細的黑血,竟然是見血封喉的毒藥。
太史闌手一鬆,女子屍首墜地,她冷哼一聲。
好乾淨利落的手段。
章凝此刻才回神,瞠目結舌地道:「好大的膽子!好快的反應!」又趕緊謝她,「多謝你救我性命。」
太史闌擺擺手,心裡有些不安,宗政惠在宮中多年,獨掌大權,可以說整個皇宮早已被她勢力滲透,她人剛走,這邊還有人立即下手,可見她對整個宮禁的掌握已經到了可怕的地步,這叫她怎麼放心景泰藍一人住在這四面危機的地方?
章凝也想到了這一點,猶豫了一下,道:「只好請陛下最近住在外廷了。就說景陽殿走水,整個內宮都在整修,順便也把宮人們清洗清洗……只是這樣你便不能陪他留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