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史闌點點頭,外廷那地方她確實不能住,其實她都不該現在出現在宮裡。景泰藍和宗政惠目前還沒到撕破臉皮的時候,也不能撕破,所以她只能做幕後英雄,盡量少出風頭為妙。
景泰藍一聽她不能和他一起住,就嘟起了嘴,太史闌也不勸他,只淡淡道:「你要鬧,我就上表請求駐守邊疆去。」
景泰藍立即不敢說話,小心翼翼過來牽了她袖子,腳尖忽然踢到一樣東西,他低頭看了半天,忽然尖叫一聲,撲到了太史闌的懷裡。
太史闌也瞧見了那是什麼東西,閉了閉眼,將景泰藍的大頭轉到自己懷裡,不讓他瞧那個東西。
她感覺到懷裡小身子微微發抖,不禁輕輕歎息一聲。
景泰藍畢竟還是個孩子,直面這些對他真是太殘忍,先前他一懷怒氣,不顧一切做了,做完之後此刻清醒,難免接受不了。
她不能讓今夜的一切成為他的陰影,跟隨他一生。
「麻麻……」景泰藍在她懷裡顫抖,聲音帶著哭腔,「是我……是我害死了弟弟嗎……」
「不。」太史闌答得斬釘截鐵,撫摸著他的頭髮,「你這個弟弟,出來就是死胎。」
「可是……」
「沒有可是。」太史闌道,「你也知道你這個弟弟,在娘肚子裡呆久了,呆久了就會出問題。你記得我和你說過,生產是一道鬼門關,嬰兒死亡率很高。」
景泰藍不說話,將腦袋往她懷裡更深地紮了扎。太史闌淡淡道:「命運自有定數,你這個弟弟不過是和這世界無緣,其實他出來了也未必能有好日子,若是如此轉世投胎,說不定下一世自有福報。」
小小的景泰藍,在她懷裡大人似的歎口氣,幽幽道:「是的,弟弟不想過這樣的日子。」他抬起臉,眼睛黑漆漆的,眸光柔軟,淡淡哀傷,「麻麻,我給弟弟做法事,大大的法事,好嗎?」
「那是應該的。」太史闌抱緊了他,景泰藍在她懷裡蹭了蹭,找了個舒服的位置,很快睡著了。就著將起的晨曦,太史闌看見他的眉頭竟然是微微皺著的。
她出神地看了一會兒——景泰藍一開始到她身邊,也會皺眉頭,夜間哭鬧,後來便好了,時常睡著還笑出聲,如今才回來幾天,又給皺上了。
可這是他的命,她能做的,只是讓他盡量睡得安穩些。
她將景泰藍交給章凝抱著,章凝邀請她道:「我在京西有一座住宅,並不在我名下,一直由可靠的人看守著,你去那裡住如何?等朝中宮中事情安定,我們就開大朝會,到時候你以使節身份提前回京覆命,陛下會給你敘功,之後你便可以正大光明在麗京安住了。」
太史闌搖搖頭,道:「我還是想在外廷附近找個地方暫住,你放心,我會照顧好自己。」
她知道三公最近也將緊張得很,內廷要趕緊先安定下來,朝堂上還要做好過渡,要合適地讓陛下再次出現在群臣的視野裡並開始掌握權力,另外,還有個趁太后生產得到了兵權的康王,還得防著他起事。
她不由分說向外走,忽然幾個人飛快地跟了上來。
「大人!」這幾個黑衣人,是先前在屋瓦上和宗政惠的人對峙的幾個男子,當先一人在她身後急急道,「請留步。現今京城多事之秋,短期內必然不得安寧,國公吩咐,請您不要亂走,事情辦完後務必回國公府!」
太史闌現在才不肯去國公府,去探望被她打昏啃爛泥的老國公嗎?
「沒事,我有去處,保證保護好自己,叫他不必擔心。」太史闌拽著花尋歡就跑,花尋歡莫名其妙地拉扯著她,「啊別啊,你有必要這樣羞澀麼?既然都來了麗京不住國公府住哪?太史闌你別拽我啊……」
「砰。」
一根大棒越過花尋歡,砸在了太史闌的後頸上。
太史闌眼睛一直,晃了晃,向後便倒。花尋歡一把將她接住,愕然回望那幾人,「喂你們……」
「國公吩咐,」領頭的傢伙扛著根棒子,面無表情地和她講,「太史大人一定不會聽話,那就打昏她拖回去。」
花尋歡瞅瞅這些傢伙——一直留在麗京的龍魂衛,沒見識過太史闌。
她忽然賊兮兮地指了指對方鼻子。
「你、們、一、定、會、倒、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