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他擦身而過時她在他耳邊道:「大帥,這不是撿的,是我自己兜裡的。另外,這寶石市面上價值是一千兩,但卻是黃金。」
黃萬兩咳嗽,「呵呵,呵呵……」
太史闌遠遠瞧著,「呵呵!」
人終於齊了,太史闌也就出來了,她下了轎子由花尋歡護著走向沙灘時,黃萬兩和紀連城眼睛都藍了。
末了黃萬兩呵呵一笑,道:「這丫頭還是這麼壞。」紀連城卻面沉如水,冷哼一聲。
太史闌一到,宴席也就正式開始,上菜並不從刀陣上過,太史闌安排一艘小船,從海那一面搖櫓過來,船上滿是早已準備好的各式大菜,還有瓶口上凝著晶瑩水珠的南洋葡萄酒。
每人面前一個小几,採取分食制,花尋歡在石邊用繩子將菜吊上來,所有的菜都用銀盤裝著,以示可以放心。
搖船的船娘抬頭對花尋歡一笑,花尋歡忽然覺得這人有點臉熟,還沒來得及看仔細,那船娘已經又搖船離開了。
太史闌在三人護持下過了刀陣,銅面龍王始終安靜地呆在她身側,一言不發,卻給她指出了一條相對較寬的路,看樣子對這裡很熟悉。
太史闌身影一出現在海天台上,水師提督烏凱和上府總將莫林都站起身來。
兩人眼光微微驚異,驚訝這傳說中的女殺神如此年輕,甚至還有點瘦弱的模樣。
太史闌原本是絕不瘦弱的,可惜現在情況特殊,此刻她立於台上,披風翻飛,寬大的袍子越發襯出苗條的身姿,竟立出了幾分楚楚的韻致來。
她身後三人瞧著她背影,都在感歎太史闌越來越像個女人,銅面龍王的眼神尤其深邃,似碎了一天的星光。
紀連城身後一人,身子又動了動,隨即低下頭。
他垂下的鬢髮掩著眸子,看不清臉上表情,一抹高挺的鼻尖,忽然微微滲出了汗珠。
太史闌眼神平平靜靜從場中掠過,看誰都一樣,沒有什麼特別之色。
海天台高達一丈許,檯面平整,台下是雪白嶙峋的巖刀之林,另一面則對著大海,一色湛藍的海水緞子般從遠處滾滾而來,最近處深藍深邃,再遠點淺藍晶瑩,到了地平線處則是一色雪白,點綴點點風帆。日色正中那極白處亮起,金光渡波而來,渲染海天之色如極致絢爛的油畫,漸漸海面又起了霧氣,油畫便多了幾分靈動飄渺的意境,人在畫裡,而畫在夢中。
吸一口帶著海腥氣的潮濕的風,人心都似被洗亮。
黃萬兩笑嘻嘻懶洋洋地對太史闌招了招手,道:「丫頭,最近瘦得厲害,別捨不得吃,女人嘛,胖些才好看。」
太史闌瞟他一眼,這傢伙假做親熱,其實倚老賣老,欠揍。
「元帥說的是。」她笑道,對向她見禮的烏凱和莫林回了禮,也不謙讓,自坐了主位,「如元帥這般心寬體胖,看起來確實順眼得很。」
「我哪有莫將軍心寬體胖喲。」黃萬兩大笑,「我那攤子亂七八糟的事兒忙個不住,整天愁得我掉頭髮,也就是我還能照應著,不然早翻了天。」
太史闌又瞟他一眼,這傢伙,這麼快就暗示上了,警告她別插手嗎?
「既然事多心煩,晚輩自然可以為元帥分憂。」太史闌一笑,「您那三大營是主力,一旦撥到盟軍旗下,您就可以省許多力氣了。」
黃萬兩開始打呵呵,喝酒,不接話。
太史闌也不繼續,抬手,「各位嘗嘗這牙鲆和鏡魚,剛從海裡打來的稀罕物兒,不加調料也鮮美無比,最是要趁熱吃,請,請。」
眾人卯足勁等她開口要軍隊,算準了宴無好宴,必然吃不下也不敢吃,都吃飽了肚子來的,沒料到她竟然真的一開席什麼話都不說就勸菜,一幅誠心請客的樣子,都有些發愣,隨即便拿起筷子,象徵性嘗嘗,讚得倒比吃的多。
太史闌就好像沒看見,儼然一個熱情的主人,自己猛吃,不停勸菜。
不過她的勸菜和她的說話方式一樣,說得好聽叫簡潔,說得不好聽叫乾巴巴的,聽得人越聽越沒胃口。
「這是綠鮑,綠瑩瑩的顏色,有點像蒼蠅來著。」
「這是紅加吉,海底最矜貴的魚,有個漁民送我一條,我曬乾了寄到京城,那頭又寄回來,也不知道一路上折騰壞了沒有?」
「這是金槍,在我們那以前很多,一條條密密麻麻,一窩一窩的。」
黃萬兩歎氣,放下筷子。
東西都是好東西,給這麼一介紹誰也吃不下東西。
太史闌正好大快朵頤,最近她改胃口了,以前不喜歡吃魚,懷孕初期也是聞魚味就吐,但忽然就覺得魚是天下最美味的東西,而且帶點臭臭的鹹魚更好。
所以當她不怕醜地命人端上一盤連本地乞丐都不肯吃的臭鹹魚時,所有人都發出一聲悠長的歎息。
這哪是請客,這明明是釋放毒氣,有這麼一盤臭烘烘的東西在,所有菜都頓時失了顏色。
紀連城第一個忍不住,冷冷將筷子一擲。
太史闌瞧也沒瞧他一眼,她自上海天台,就好像沒看見這個人,紀連城憋著氣一心想發作,卻又不願意搶先說話失了身份,一張臉已經憋成了豬肝色。
太史闌風捲殘雲,把那條可怕的鹹魚吃掉一半,舒服地吐了口長氣,就著蘇亞端上的水喝了幾口。
平日她雖想吃這些東西,但蘇亞等人卻堅持鹹魚對身體不好,堅持不給,今日大快朵頤,吃飽飽心情好,有力氣折騰了。
她擦了擦嘴,抬眼看對面紀連城。
「少帥嫌菜不好?如何將筷子摔了?」
「下等人吃的東西,我吃不慣。」紀連城冷冷答。
太史闌「哦」一聲,並無怒色,轉頭看身後海景,海天一色,地平線是天地間抿緊的唇。
「此地備有釣具。諸位如果不喜歡我的菜色,也可以自己釣魚吃新鮮的。這是我為諸位準備的活動。」她指指一旁準備的釣具。
眾人都不說話,不明白她葫蘆裡到底賣的是什麼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