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泰藍也皺眉,昨兒背了半夜,熟練是熟練了,感覺還是不給力。
「靜海有多亂?你們親眼看見了?你們怎麼知道她不是故意的?或者她有難言之隱?或者她生病了,受傷了,來了大姨媽,不行嗎?不行嗎?不!行!嗎!」
三公:「……」
容楚,「……」
哦陛下,太史闌近期不會來大姨媽的。
不過這才像個孩子的話嘛。
「陛下……」有人弱弱抗議,「太史闌聽說是個孤兒,沒有大姨媽……」
「老子允許你開口了嗎?」景泰獅子立即蹦起來,「抗旨!拖出去!拖出去!」
一隻倒霉的雞被哀嚎著拖走了。
「太學士!」景泰獅子的槍口霍地又對準了前頭一個文臣,那傢伙驚得渾身一顫,下意識想大聲回應,忽然想起剛才那傢伙的下場,頓時不敢答應,這傢伙還算聰明,立即噗通跪下去,把腦袋深深地伏在地上。
「學宮國子監太學,都是你管理的!」景泰藍大喝,「沒有你允許,那些混賬學生也不敢靜坐!坐!坐!坐你妹!學宮門口要擺攤做生意的,他們坐了老百姓生意怎麼做?啊?那都是無辜百姓,生意給攪了,靠什麼吃飯?沒飯吃餓死怎麼辦?你們那些士子不是口口聲聲愛國愛民嗎?怎麼現在跑來斷人家生路?來人!給朕傳旨,讓那些靜坐的,給我繼續坐!不准起身,不准撒尿,不准吃飯,還得賠償那些無辜生意人的損失!去斥責他們的自私無恥,罔顧民生,讓他們坐!把地面坐穿!坐到朕下旨查辦太史闌,押送她進京為止!」
群臣險些踉蹌……好狠……
太學士砰地一個頭磕在地下,「陛下,不能啊……」老淚縱橫,眼淚鼻涕瞬間沾了一地。
「不是要坐麼?朕就給他們坐呀。」景泰藍奇怪地瞧著他,「瞧朕多麼開明?」
「陛下不能啊……此舉必喪天下人心……」
「人心你妹!人心又他娘的被代表了!」景泰藍大喝,「別在這裡滿嘴人心,出去自己瞧瞧,隨便街上找個人問問,看看是說太史總督好,還是說你好——來人!」
一隊侍衛趕上殿來。
「押著他上街,隨便找什麼人,一個一個地問!」景泰藍指定那太學士,口沫橫飛,「他不是知道人心的嗎?就讓他親耳聽聽人心!問人家,是覺得太史總督好,還是他好!是太史總督能幹,還是他能幹!是太史總督有功於國,還是他有功於國!」
「陛下!陛下!微臣怎敢和太史大人相比,是微臣昏了頭胡言亂語!」太學士大驚,匍匐於地滾爬過來,「您恕了微臣昏聵之罪!微臣螢火之光,怎敢與太史大人皓月之輝相比……」
「你知道她比你有功比你能幹?」景泰藍小臉俯下來,眉毛挑得高高的,「她比你有功比你能幹她要下獄?那你連她也不如該是什麼罪?滿門抄斬?株連九族?」
太學士翻翻白眼,暈了過去。
「去問!」景泰藍不罷休,「他只是怕了,在糊弄朕!讓他親口去問!朕給他個心服口服!」
侍衛們抓小雞一般把太學士抓了出去,景泰藍在他被拖出去時,貌似自言自語,卻十分清晰地嘀咕了一句,「自己是個被煽動的蠢貨,還要去煽動別人靜坐。靜坐,靜坐!坐到你爛屁股!煽動!煽動!煽到你花兒紅!」
群臣:「……」
人人低頭,個個屏息,連康王心中都在發緊——誠然小皇帝一番發作,粗詞俚語,形同撒潑,讓人不忍聽,但仔細聽下來,群臣卻都發現,皇帝這一番處置當真厲害之極,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群臣蓋大帽子給太史闌,皇帝就蓋大帽子給群臣。太學生靜坐這樣棘手的事情,他乾脆讓人家坐到天荒地老,順手還扣個「擾亂民生」的大帽子。太學士在天下士子心中地位超卓,他就把他拎出去讓他自己打臉,不用問,這位夫子在民間的聲譽肯定不如太史闌,這番威望一失,以後再想煽動什麼就難了。
這哪裡像一個三四歲孩子做出來的事?雖然隱藏在孩子氣的舉動之下,但內裡狠辣和決斷,匪夷所思卻又直達要害的做法,完全是宦海老手的水準。
康王的眼神對容楚瞟了過去,容楚目光純淨,眼神無辜。
景泰藍威風凜凜地坐在上頭,目光一圈一圈雷達般掃視群臣,所有人噤若寒蟬,生怕被他揪出來,從此毀了一生英名,對於一些酸儒來說,沒了聲名比死還難受,以至於一群平時最會指摘景泰藍這個不對那個不妥,洋洋自得以「諍臣」自居的翰林御史們,今天縮得如寒風中的鵪鶉,一聲不吱。
景泰藍發洩完了,也累了,一屁股坐下來,心想果然還是撒潑最爽,可惜麻麻和公公都不給他隨便撒潑,說撒多了就沒有殺傷力了,嗯,該多久撒一次呢?一個月?半個月?十天?
「沒有話說了?」他也想回去休整,再等等麻麻的消息,打算收兵,「那就退……」
「陛下。」
景泰藍小眉毛危險地挑了起來,盯著康王——這老不死的果然發聲了!果然發聲了!
「陛下。」康王一瞧他那危險神情,連忙道,「剛才是您詢問是否有人要說話的,臣不算違旨。」
景泰藍從鼻子裡哼了一聲,看了容楚一眼,容楚沒什麼表情。
「王叔請講。」景泰藍勉勉強強地道,「不過剛才的話就不必重複了。」
「微臣要說的不是那些。」康王道,「微臣只是最近聽聞了一些消息,十分驚駭,且關係我家國平安,百姓存亡。雖然微臣不敢信,但畢竟事關重大,為慎重計,微臣不得不……」
「想說就說咧。」景泰藍道,「繞什麼彎子。」
康王哽了一下,喉結滾動,盯了景泰藍一眼,「是。」想了想,盡量和緩地道:「也是靜海傳來的消息,倒不是說戰事。是說前陣子,靜海總督曾經失蹤,在海上漂泊了二十多日才回來,據說當時救了她,並陪她流浪海上的,是東堂潛伏在靜海的首領之一,東堂世子司空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