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要成全我討你歡心。」容楚笑道,「原本我只想著,能買到一兩塊大的,做正面窗戶也便好了。景泰藍說的落地窗,實在很難做到。誰知道就在前幾天,周八來說有個遠洋商船,竟然帶來了一大船的玻璃,其中損毀大半,但還剩下不少,只是本地人只看過玻璃製品,卻沒見過整片玻璃,無人購買。我便趕去買了下來。」
太史闌想著大抵就是前幾日他最忙碌的時候,不過她還是有些疑問,「怎麼會有商船運載大片普通玻璃來賣?這不怕路上一個風浪便毀了?」
「這個商人說他是羅得人。羅得島上已經開始有人製作彩色玻璃,這種玻璃大量積壓,他手上這一堆,是一個破產商人用來抵債務的,這東西在本地價格太低廉,而他自己也有一身債務,聽說這裡玻璃價昂,無奈之下便裝船運來,誰知道眾人圍觀多日卻無人購買,他只得將價格一壓再壓,所幸他等到了我。」
太史闌撇撇嘴,「就算這樣,怕也得不少銀子?」
「反正有你養我。」容楚抱著兒子一起撲進她的懷裡。
太史闌揉著兩隻的腦袋,憂心忡忡地道:「玻璃雖美,可是建在這海邊風大之處,這安全……」忽然想起先前聽見的嚓嚓之聲,不禁一怔。
容楚一笑,手指在床邊一按,嘩啦一聲,一扇玻璃窗外落下一層原木窗戶,屋內光線一暗。
「雙層窗戶?」太史闌一怔,沒想到國公爺連這也能想到,真是開明奔放思維活躍。
「外頭那層,是鐵木實木窗戶,非常堅硬結實。」容楚道,「一旦有大風雨,放下就是,這樓上的安全,只怕還要超過樓下。」
鐵木也極其昂貴,太史闌算算這雙層窗戶的價格,忍不住歎息一聲——好大手筆。
容楚手指在床邊連彈,外層木質窗戶一層層降下,正面的窗戶還做了精美的鏤刻,光線通過鏤刻射進來,屋子裡光影迷幻,絢爛如生花,又是一番奇景。
「這窗戶可人工拉動也可機關控制。」容楚道,「剛才便是周八開的。我們靜心計算過,怎樣的開啟方式,光芒交織最美麗。」
「我想我永生不能忘記。」太史闌老老實實地答。
容楚一笑,撫撫她頭髮,「為你,做到怎樣我都覺得不夠。」伸手拉她起來,「來,瞧瞧。」
他牽著太史闌,帶她去看化妝間更衣室。化妝間裡有全套的首飾,黑色絲絨上釘著無數寶光璀璨的耳環,一旁的白玉橫槓上,掛著一串串的鏈子,卻不是常規的黃金翠玉珍珠寶石,這些貴重金屬只做了點綴,大多數鏈子都很個性。做舊了的古銀,藏邊紅銅,有滄桑感的青金石,深邃神秘的黑曜石,光澤內斂的蜜蠟,圖案變幻的絲晶,色澤沉厚的赤金……相對於璀璨而略有些輕浮刺眼的黃金珠玉,這些材質顯得更加厚重古樸,很適合太史闌的氣質,同樣也很得她喜歡。太史闌輕輕拿起一串古銀手鏈,銀質交乎於黑白之間,白色是光明的濃縮,黑色是歲月的肌理,雕著一隻猙獰的骷髏,鑲著青金石的搭扣,她瞇著眼,想起自己也曾有一串骷髏手鏈,是她唯一的飾品,還鑲了一隻狗牙,上面有雞的名字。後來不知不覺就不見了,也不知道遺落在何處。她向來是個對外物不上心的人,也沒有當回事,此時想起,隱約覺得是在邰家不見的,似乎就是邰家放火燒她那晚之後就沒看見了。
想到那鏈子就想到雞,她微微有些怔忪,真是好久沒想起它了,剛穿越的時候,一天想起三遍,之後風波不斷,她一直在生死之中掙扎,連回顧和思念,都漸漸變得奢侈。
哦,還有個原因,是她心中,已經充盈了太多新的生活,她的愛人,她的孩子,和這一地民生,無邊天下。
她輕輕撫摸著那鏈子,想著不知道雞跟了誰,感覺中它是被另外三人中的一個抓住的,可能是小珂,但也可能是文臻。跟這兩個她都放心,小珂善良老實,無論如何會護她的狗周全。文臻雖然不是個好東西,但卻是個吃貨,雞這饞狗跟著她,應該日子不錯。千萬不能跟景橫波,那瘋子高興起來會把它捧在懷裡當乖乖,餓起來也許順手就烤了狗肉吃。
想著那抱在懷裡的小白狗,她的眼神又溫柔了些——但望它也如她一般安好。
「就知道你喜歡這個。」容楚失笑地看著那手鏈,「最醜的一個。」
太史闌扯扯唇角。果然容楚不會喜歡這種,但他依舊為她準備了,智慧的男子就是這樣,永遠不會把自己的意願強加於人。永遠不會以「我這是為你好,我給了自己最喜歡最好的給你」的理由,來禁錮他人的選擇和自由。
太史闌把骷髏手鏈戴在手上,轉頭對叮叮噹噹道:「好看吧?」
「可別嚇著他們。」容楚擋她。
兩個孩子的反應卻讓他意外,叮叮緊緊盯著那手鏈,又咧開嘴去抓,咿咿呀呀叫得歡。當當一貫深沉,難得也來了興趣,細長的眼睛都睜開了些,眼珠子賊亮。
容楚扶額,「難道叮叮噹噹骨子裡也是霸王,就沒一個像我嗎……」
「識時務者為俊傑。」太史闌拍拍他,「誰難纏就討好誰,我的孩子應該有這智商。」
叮叮噹噹目光發亮,深表贊同。
首飾都放在化妝間牆內的暗格裡,花樣齊全,數目不算多,因為容楚知道她不愛戴飾品。不過每件都極其有風格特色,太史闌這麼對打扮不上心的人,都把玩了一陣,才關上櫃子,歎口氣道:「三輩子都夠用了。」
「要求太低。」容楚道,「不過是給你戴著玩的。麗京那邊還有一大堆呢,族中親戚送的。不過我看不上那些,太過庸俗,反而玷污了你。」
「拿去換錢吧。」太史闌毫不猶豫,「請記得在京中銀莊給我開個私人帳戶謝謝。」
「至於嗎?」容楚斜睨著她,「你要存私房做什麼?」
「女人經濟獨立才有話語權。」太史闌正色道,「將來你若出牆,或者劈腿,我也可以帶著叮叮噹噹過好日子,不至於還要寄人籬下,仰人鼻息什麼的。」
容楚笑不可抑,「這樣的悲慘事兒,輪到我身上的可能性更大些吧?」
太史闌哼一聲,關上暗櫃的門。順手又拉開一個櫃子,裡頭是四季衣服,冬天皮毛到夏天絲綢應有盡有,那些深紫杏黃黛青淺綠月白黎黑,明綢暗錦絲光棉纏枝繡……極盡人間色澤和手工之美,一打開就像邂逅了女子最為美滿的夢,時光在這樣的精緻和貼心中顯得靜謐而值得期待,一眼看繁華,一眼看餘生。
再拉開一個櫃子,是褻衣,柔軟的褻衣一疊疊地擱在錦緞上,七色俱全,太史闌手指撫上去,只覺得從指尖到心底都是舒適的。她挑挑眉,道:「黑白兩色其實就很好。」
「你錯了。」容楚在她耳側輕輕吹氣,語聲曖昧,「你別以為你不白,其實你擁有這世上最美的膚色。你那蜜糖似的皮膚,適合所有的顏色。艷的素的,深的淺的……別讓單調拘謹的黑白二色,拘住了你天生的美。」
「你說起情話來也是天生的振聾發聵。」太史闌撫著他的髮絲,「不就想騙我每天換一套給你看麼?」
容楚笑得像看見一船魚的貓,手指往裡頭一撈,「何止?夫人不介意,連這個也每日一換如何?」
太史闌這才發現睡衣褲裡頭的黑色底襯不是櫃身,而是一層錦布,後頭是……罩罩。
仿造她櫃子裡大波的珍藏罩罩,製作得更加精美。用料更複雜高貴,刺繡更華麗平整,式樣更奇峰突出,罩杯更……合適。
「這是我從麗京帶來的。」容楚微笑,「我上次回去之後就尋了京中最有名的繡莊,找了最好的繡娘,讓她給我趕工出來的,」他瞥一眼太史闌胸口,忽然皺眉,「不對,怎麼嫌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