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面相覷了半天,還是最有資格的皇帝,期期艾艾地問:「呃……什麼是……前面那位?」
「就是排在容楚前面那個,我之前最愛的那個。」太史闌輕描淡寫地答,「嚴格意義來說,容楚如果能遇見它,該給它敬茶。」
景泰藍想攤上大事了!
「呃……這位,叫什麼名字?」小子認為太史闌不過是氣話,這樣問也算是個提醒。
太史闌毫不猶豫,「雞。」策馬從堵住她路的容楚身前過,「勞駕,讓讓。」
容楚原本尚有笑意,此刻聽見這名字,不禁一怔。
姚基?
這名字,還真的聽她一本正經說起過……
他瞭解她,此刻她神情一看便知,不是說謊。
太史闌頭也不回離去,只拋下一句話,「今晚我要好好寫信,閒雜人等請勿來擾。」
眾人齊齊看向那個唯一的「閒雜人等」。
「閒雜人等」拳頭湊至唇邊,無奈地咳了咳……
當晚太史闌在自己帳中睡大覺。
傍晚的時候有人來送飯,她聽著那腳步聲,對蘇亞道:「你去門口接。別讓人進來。」
蘇亞只得無奈地去門口接,把親自送飯的某人勸了回去。
吃完飯按例她要出去洗手,她今日卻道:「我怕動,蘇亞你打點水給我。」
過了一會她看看門口影子,忽然道:「不必送進來了,放在門口。」
門邊端水的影子頓了頓,良久,慢慢放下水盆,走了。
晚上看軍報的時候有人來送燈油,太史闌道:「不要,夠了。」
送燈油的人影子默默拖長在帳篷邊緣,太史闌轉過頭。
三更的時候,蘇亞在帳外說送宵夜,太史闌看看影子,道:「不吃。」撲地吹熄了燈火。
帳外傳來一聲長歎。
太史闌拉毯子蒙住頭,還是擋不住他的語聲傳來。
「太史……」容楚的聲音聽來有些猶豫,「我有話和你說。」
她不理。
「不是解釋那件事……」容楚輕輕咳嗽,「我終於基本確定了一件事,想想還是和你先說一聲比較好,雖然未必發生,但……」
她抓起油燈,呼地擲了出去,油燈撞在門簾上,悶悶的砰一聲,將他的話聲打斷。
這人詭計多端,奸詐狡猾,不聽!不聽不聽!
帳篷外終於安靜下來,太史闌維持著半起身擲油燈的姿勢,豎著耳朵聽,沒有聽見什麼離去的腳步聲,但映在帳篷上的影子似乎已經淡去。
容楚雖然待她向來體貼溫柔,骨子裡卻也是驕傲的人,相識這麼多年,她這般發作還是第一次,他應該也有所明白,暫且離開了。
她坐著,眼神發直半晌,霍地躺下,將被子一扯,蒙頭一蓋。
太史闌這一夜沒睡好。
迷迷糊糊總感覺到腳步聲徘徊,聽見他的呼吸,隱約似乎還夾雜著較重的咳嗽聲,仔細去聽卻又沒有。
大帥主帳一改往日夜深才熄燈的習慣,早早地熄了燈,眾將領都心裡有數怎麼回事,人人躡足行走,遠遠避開主帳。
花尋歡巡夜回來,正看見容楚負手站在他自己的帳外,注視著對面的零星燈火。
在戰場上,太史闌和容楚是分開睡的,各自有自己的主帳。
花尋歡正想打招呼,眼神忽然一凝,她看見容楚腰上,多了一樣東西。
那東西令她不由自主地走過去,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容楚忽然回身,道:「花將軍。」
花尋歡只得將眼神從那東西上收回來,道:「郡王,我已經不是將軍了。」
「你有過錯,但已經立了更大的功勞,此戰結束之後,會根據你的情形,再重新議定你的處置情況。」容楚溫和地看著花尋歡。
花尋歡怔了怔,心中忽然一酸——在眼前這人睿智而洞徹的眼神之前,沒有什麼事會被埋沒。
她抵制了誘惑,狠心放棄了弟弟的治病希望,拒絕了二娘的蠱惑,成全了自己的氣節和對太史闌的忠義。這樣的事沒法對人說,她也不打算對誰說。
只是這樣,她就只能是一個「身負嫌疑,有負主帥,臨陣脫逃,引發大戰」的戰爭罪人。
她咬牙留在軍營中,背負著眾人的排斥懷疑的目光,做她的小兵。目的,也就是在無法解釋的情形下,向所有人解釋——我是忠誠的!我沒有對不起誰!
便縱最後馬革裹屍,埋骨沙場,換一場清白人間。
然而當有人真的知道,並且理解她,感謝她,她心中終得安慰。
「郡王。」她終於誠懇地道,「放心,今天的事會過去的。我瞭解大帥,她越對你使性子,越丟不下你。」
容楚笑了笑,頷首,「我知道。」
隨即他道:「我剛剛接到軍報。中越首領謀刺五越聯軍主帥李扶舟,被發現。刺客三人當場被殺,中越琳夫人倉皇逃奔,據說可能現在在上陽山南麓一帶。」
花尋歡眼睛一亮,容楚饒有深意地注視著她。
花尋歡猶豫半晌,終於開口,「……郡王。我可不可以暫時告假,離開軍營。」
「可以。」容楚立即答,「不過,你會回來嗎?」
「會的。」她堅定地答。
「去吧。」
天將亮的時候,花尋歡將一封信塞在太史闌帳篷下,背著一個小包袱,獨自離開了大營。
她的背影長長地拖在北地經霜的地面,步伐卻短而快捷。
天快亮的時候,太史闌起身,發現臉上兩個大黑眼圈。
她匆匆洗漱,在帳篷底下看見那封信,匆匆打開。
「大帥。我是花尋歡。我去解決我的事情了。做得好,應該也能幫到你。相信我,於定做錯的事,我不會來第二次。」
「又附:郡王的新佩,圖案吉祥,隨身佩戴極好。」
太史闌目光在第二行上掃了掃,將信紙收起。
鼓聲又擂了起來,攻城戰第二波。
雖然第一輪南齊沒有攻下上陽城牆,但懸殊的死亡數字,還是讓聯軍統帥們的臉色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