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主事家的小丫頭還沒反應過來,呆呆地看著那盤子忽然到了別人手中,看著兩張紅唇從容地開始咀嚼,才明白原來到嘴的食物被優雅地搶了。
她瞪大眼,嘴一張,想要哭泣,一旁的婆子已經趕緊趕過來,將她的嘴一捂,對兩位小姐賠笑:「我家小姐不懂事,您包涵,碧恆小姐喜歡的話,我們再替您去烤一盤……」一邊用力將那孩子拉走,一邊低聲道:「小姐,鬧不得,她爹可是咱家老爺的頂頭上司……」
桌前兩位嬌貴的小姐對視一眼,編修家的小姐笑得得意,碧恆小姐笑得含蓄。
「這牛肉真新鮮,烤得真香。」
「是啊,真香。」
牆頭上兩顆小腦袋對視一眼。
「文十叔叔,咱們的新鮮肥牛還有嗎?」
「有,廚房裡還有半扇。」
「抬過來吧,有人要吃牛肉。」
「不先切片?」
「不用了,有人胃口比較大。」
「好,那我命人用蒲包包好送來……」
「不用包,就這麼抬來。」
「這個……血淋淋的……」
「有人喜歡新鮮……對了,豬內臟有沒有?」
「有啊。大腸心肝肺一應俱全,咱們大廚房的胡師傅整治這個可是一把好手,可惜怕嚇著這些小姐少爺的,沒拿上來……」
「那就拿過來吧。」
「世子郡主,東西都齊了,不送到園子裡去嗎?」
「不用了,來,你們拿著這些東西,聽到我說『哎呀』,就趕緊灑出去。」
「灑出去?」
「對。」
牆下遮陽傘下,兩個小姐優雅對坐,正學著用叉子叉開肉的肌理。
牆頭上,叮叮噹噹的腦袋探出來,一閃不見。
忽然有童聲響起。
「哎!十九叔叔,你怎麼在牆頭上偷看人家小姐?」
聽見這一聲,兩個少女都一怔,急忙放下手中食物,抬頭對牆頭看。
牆頭上日光燦亮,隱約人影晃動,隨即那童聲道:「十九叔叔你扛這麼大的肥牛過來做什麼……哎呀!」
「嘩。」
一聲方落,一大片東西越過牆頭,啪一下砸在遮陽傘上,雪白的傘面立即一片鮮紅,碧恆小姐駭然抬頭,正看見一大片血肉,從傘面上慢慢地滑下,她覺得臉上濕潤,伸手一摸,紅彤彤一片鮮血……
碧恆小姐眼睛一翻,無聲無息軟了下去。
「怎麼回事!」編修家的小姐膽子大些,霍然站起,砰一聲那半扇牛肉落下來,正砸在桌子上,她驚得向後一退,忽然遮陽傘上又有什麼東西滑下來,正掉在她脖頸裡,她下意識伸手一扯,觸手滑膩,冰冷,帶著膩人的油腥氣和血腥氣,甚至還有微微的臭氣,她手一拉,一截長長的東西滑到掌心,低頭一看,是一截腸子。
「啊!」尖叫聲幾乎要把遮陽傘刺破。
「砰。」勇敢且有心機的編修小姐,終究沒能逃脫魔爪,步了碧恆小姐的後塵,唰一下暈了。
另一邊牆頭,冒出叮叮噹噹的臉,無驚無喜從容隨意。
碧恆小姐做作虛偽,編修家的小姐卻更不是東西,勢利尖刻利用他人,自己搶食還要栽到別人身上,那個傻碧恆還在那自鳴得意。
所以前一個要懲罰,後一個要狠狠懲罰。
叮叮噹噹歎口氣——不管十九叔叔怎麼想,這兩個,他們先拍死出局了。
麗京的小姐,都這種德行嗎?
如果麗京小姐都這種德行,十九叔叔嫁得出去嗎?
嗯,候選人還剩一個——美貌風流帶兒子的寡婦。
叮叮噹噹有志一同地先看看場中,剛才那一鬧,滿園子的人都往這邊僻靜角落湧來,唯獨寡婦家那個胖少爺,充耳不聞留在原地,在那些裝著烤好食物的盤子裡左抓一把右抓一把,忙不迭地將各種食物往嘴裡塞……
「唉……」叮叮噹噹又齊齊歎口氣。
有這樣一個繼子,新晉文豪趙十九,會幸福嗎?
叮叮噹噹憂愁地歎著氣,目光又轉向園子外。
園子外也有兩個旁若無人的人。
園子外趙十九正從樹蔭下走過,肘靠樹身,撥了撥額前頭髮,看了看寡婦的胸。
寡婦對他嫣然一笑。
園子外趙十九再次從樹蔭下走過,雙手抱胸,吹了個小調,看了看寡婦的胸。
寡婦對他嫣然一笑。
園子外趙十九拿著一把刀教護衛們耍刀,眼睛卻盯著寡婦的胸。
寡婦對他嫣然一笑。
園子外趙十九一個馬步……砰。
他忽然栽到了地上。
趙十九暈頭暈腦抬起頭,正看見靴子的陰影,從自己頭頂上越過。
「勞駕,讓讓。」一個女聲在他頭頂說。隨即毫不停留地,直奔園子內而去,鼻翼連連抽動,「好香!好香!」
牆頭上叮叮噹噹眼睛一亮。
「慕姑姑!」
吃貨慕丹佩大女官到了。
慕大女官護送皇帝和小映,先到太史闌那裡坐了坐,因此遲了,她在半路上就聞到了香氣,心急火燎地趕過來,卻遇上個擋路的二貨,在園門口晃來蕩去搔首弄姿,她往左走他擋住左邊,她往右走他正好擋住右邊,擋得她焦躁心起,二話不說一抬腿,將二貨踹了個馬趴。
她也沒心思看二貨是誰,抬腳從他腦袋上跨過,直奔園內。
趙十九暈頭暈腦還沒爬起來,看到這一幕的寡婦不依了。
「喂!你是誰!怎麼可以隨意傷害趙將軍!」寡婦蓮步姍姍,挺胸而出。
是真的挺胸,人還站在園門裡,胸已經頂著門外的慕丹佩的鼻子,胸波悠悠地晃,似貯著一對大水袋,讓人擔心隨時會炸破。
慕丹佩現在心情很不好。
美食近在咫尺,肉香勾人魂魄,大餐在向她召喚,這麼要緊的時刻,卻有大胸擋路!
「勞駕,讓讓。」她單手一拎,將面前的大胸女一扔,順手向後一投,「接住!」
「砰。」剛從地上爬起來的趙十九,再次被肉彈撞倒在地,他昏頭昏腦一抓,只聽見「啪」一聲微響,似乎什麼東西炸開的聲音,手指頓時感覺被濺濕,隨即耳邊一聲尖叫,刺耳得險些刺破他耳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