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牆
秦長歌第一眼看見明霜父親明宗華的時候,便怔了怔。
這人的臉,怎麼看起來隱約有點眼熟?卻又想不起來在什麼地方見過。
她站在廳堂外,隔窗看見那個老者,拉著個男子,謙恭的對文昌道:「公主,聽說宮女期滿五年是可以放出宮婚配的,霜兒在宮中也滿五年了,可否請公主代為幹旋,將霜兒放歸?」他指了指身邊一個精壯少年,吶吶道:「他也等了五年了……」
文昌抬眼看了那給她請安的少年一眼,露出憐憫的眼色,掉開目光沉吟不語,她身邊的嬤嬤卻是個知情的,笑道:「明老爺,以往咱們聽說過,您費了好大心思才將姑娘送進宮,如今怎麼又急著想她出宮?」
「唉……」明宗華歎息,老臉上每條皺紋裡都寫滿懊悔,「是我鬼迷心竅,想著攀龍附鳳,現在看來,也沒指望了,總不能耽誤孩子一輩子。」
他苦笑著道:「當年霜兒出世抓周,有個遊方道士上門求乞,拙荊心軟,送了些他吃食銀子,當時那道士吃完便指著門內道,你家新添小女,此身貴不可言,原是九霄蓮華會,天女掌中花,赴此紅塵,只為以身事主,後面又古古怪怪說了許多,我也不懂得,但是此身貴不可言卻是明明白白的,自從便多了妄想,誰知道士胡言……」
他歎息著不再說,屋外蕭玦和秦長歌對望一眼,蕭玦突然將秦長歌一拉,拉著秦長歌退到屋後,低低道:「換回去換回去。」
秦長歌皺眉看他:「幹嘛?」
「你這個樣子,」蕭玦指著今日沒有化裝的秦長歌,憂心忡忡的道:「你去認了,明霜她爹一定會要你跟著回去成親,我怎麼辦?」
「怎麼辦?涼拌!」秦長歌沒好氣,「是你自己不忍心,說還是以本來面目見她爹算了,現在又反悔,世上沒你這樣的賴皮皇帝?」
「是個男人都要在這事上賴皮,」蕭玦振振有詞,「我不著調他把那未婚夫也帶來了,如今人就在面前,萬一今晚就要你們洞房花燭怎麼辦?」
秦長歌忍不住一笑,卻也皺起眉,如今確實是個兩難的問題,靈魂上,明霜已死,身體上卻依舊存在,這樣如何向人家交代。
想起明宗華那句「此身貴不可言」,心知他定是理解錯誤,將「此身」理解為「此生」,道士冤枉啊,其實人家算得極準,明霜這個身子,現在可確實是貴不可言了。
照他那語言,可憐明霜,竟是生來就是為了借人家皮囊的。
「不然這樣,」一直在苦苦思索的蕭玦突然眼睛一亮,「他不是希望女兒攀龍附鳳嘛,我就給他攀啊,我告訴他,我納明霜為妃,這不皆大歡喜了?」
秦長歌皺眉,仔細打量了一下明宗華的氣色,突然歎了口氣,道:「好吧……大約這做別人女兒的日子,也不會久了,只是終究可憐了那個等待五年的未婚夫。」
蕭玦立即眉開眼笑,道:「做我的妃子?」
秦長歌白塔一眼,「假冒的!明家老爹氣色不佳,似有沉痾,我看日子不久了,我用了人家女兒身子,再用噩耗打擊人家最後一段日子,也實在說不過去,只好從權……喂,我跟你說從權,你的手在幹嘛?」
一把揮開某人攬上她腰的狼爪,秦長歌手指一揚,指間刷的彈起五根明晃晃的針,溫柔微笑:「五根,五種感覺,癢麻酸痛冷,要不要一起試試,還是輪番來?」
「敢要你就不怕你的手段,」蕭玦毫不在意,「只要你捨得,儘管來。」
秦長歌愕然,半晌道:「一定是溶兒那個潑皮教你的。」
蕭玦大笑著,得意萬分的一把攬住她的腰,跨了進去,一邊朗聲道:「朕的女人,如何能與他人成親?」
廳中人聞聲齊齊回首,看見陽光中俊朗黑衣男子擁著清麗女子大步而來,兩人披一身金光宛如從畫中走出,真真一對璧人。
認出蕭玦的立即山呼萬歲拜伏在地,明宗華和那未婚夫還愣在那裡,嬤嬤悄悄拽他們一把,叱道:「陛下駕臨,還不跪迎!」
那兩人嚇了一跳,傻傻的跪下去,明宗華部曹小官,從無資格覲見天顏,本就惶恐,眼角一覷看見攬在蕭玦懷裡的正是自己女兒,大驚之下便是大喜,眼前一黑幾乎暈去,趕緊掐自己手指,心道:我這是歡喜瘋了……霜兒,霜兒她……
那少年卻臉色慘白,跪在地下,死死盯著蕭玦攬住秦長歌腰肢的手。
蕭玦在明宗華面前停下,低手俯視他,道:「你是明霜之父?」
明宗華深深叩首,「去職罪臣明宗華,參見我主,我主萬歲。」
他深深伏地,大氣也不敢出,女兒當面,也不敢抬頭多看一眼。
秦長歌偏頭沉思,是不是要去給明宗華見禮?蕭玦哪裡願意她對著別人下拜,何況他對這個明宗華並無好印象,這人這般熱衷,百般打點將十餘歲的女兒送進宮,就為了攀附皇家,生生枉送了女兒的性命,若不是長歌看見他沒多久好活了一時心軟,乾脆不如告訴他女兒死掉算了。
蕭玦緊緊牽著秦長歌的手不讓她下拜,秦長歌只好將明宗華扶起來,還沒來得及喚上一聲,蕭玦已經拉著她轉身,今日難得有機會把秦長歌軟玉溫香抱滿懷,那是一定要抱個夠的。
手指在秦長歌掌心慢慢的蹭啊蹭,在她腰邊慢慢的蹭啊蹭,蕭玦笑容可掬並心不在焉的殷殷垂詢受寵若驚的明宗華,自己都不記得自己胡說了什麼,只覺得,長歌的手好滑,長歌的腰好細,長歌的身子……唔,想起那一點殷紅……雪地梅花啊……
秦長歌擺出一臉僵硬的笑,儀態萬方的端坐君王側,手指伸到身後,惡狠狠的掐住了蕭玦的後背——掐死你這逮住機會狂吃豆腐的混蛋!
兩人表現儀態雍容,背後指來掌往,文昌那個角度看得清楚,只是抿嘴微笑。
蕭玦問了幾句,末了笑道:「起來吧,朕即將納明霜為妃,從此後就是一家人了,不必拘束。」
明宗華狂喜事態,霍然抬頭。
正面相對,秦長歌一眼看見他頷下的一個黑痣。
目光一閃,秦長歌突然想起來自己什麼時候見過他的了。
當年,雲州戰役,那時自己還沒正面出現在蕭玦身側,凰盟卻已建立,當時蕭玦屢立戰功,很被同僚嫉妒,有人密謀暗害他,這信息卻被凰盟屬下截獲,當時自己長夜驅馳前去報信,胯下馬卻一時沒來得及換良駒,在雲州清風鎮累斃,那時夜深買不到馬,自己便去了當地一家大戶偷馬,誰料偷馬時,被個小姑娘看見,那孩子卻沒有叫喊,看她一臉疲憊風塵,還去廚房拿了些糕點送了過來,自己當時順手從懷裡取出一串九玲瓏送給了她。
那晚後來自己騎馬闖門而出,身後那戶人家被驚動,燃起火把來追偷馬賊,火光裡她揚鞭連連,將那些家丁打得四處逃竄,她大笑回首,看見追出來的中年家主頷下一顆鮮活的碩大黑痣,看見小小女娃抓著那個九玲瓏怔怔看她,火光裡容顏秀麗。
原來,那就是明霜。
原來世事輪迴,流傳成環,每一個緣結打下,都是為了多年後再解開。
當初自己疑惑過明霜一個小小宮女,怎麼能贈九玲瓏幫助錦雲逃脫厄運,卻原來那九玲瓏本就是她自己送的。
秦長歌怔怔看著明宗華,忽然覺得天意森涼,心生寒慄。
明宗華此時卻在欣喜如狂,多年美夢終於成真,不枉了自己傾家蕩產將女兒送進宮,可憐自己挪借銀子趕進京來,身上盤纏都已剩下不多,也就外袍勉強像個樣子,內衣都縫縫補補,也沒錢置換,唉,女婿劉良家也是去職小官宦,不然……哦,不對,良兒如今,算不得女婿了。
他滿面光彩的悄悄看著蕭玦——那才是自己的女婿呢,帝王啊,西梁大帝啊,明霜真爭氣……稍候還是把良兒打發回去罷!
秦長歌注視著他的眼神,目光閃過一絲嫌惡,蕭玦卻只顧沉浸在「今日便宜佔得好足」的無限愉悅中,心滿意足的在秦長歌再一次狠掐之下收手,對著明宗華淡淡關切幾句,拽了秦長歌就走。
明宗華恭謹的退到一邊,一句也不敢挽留,倒是秦長歌路過他身側,突然問了句:「爹,雲州現在,還是老樣子麼?」
「回娘娘,」明宗華進入角色很快,一躬身就稱呼上了,「雲州這些年越發繁榮,這都是陛下英明愛民,雲州黎庶有幸沐浴德輝之故。」
「哦,」秦長歌漫不經心道:「多年沒回去了,現在記得的,也就長鼎關了,印象中那城牆是當年睿懿皇后在雲州戰役後監造的,糯米汁和粘土石灰澆合夯打,正門箭樓閘樓都極雄偉,僅雉堞就有近五千個,是邊境一線數得著的堅固城牆呢。」
「……是,是,」明宗華諾諾連聲,不住贊同,不知怎的,神情卻有些異常。
秦長歌目光一轉,微微詫異的看著明宗華,「爹,怎麼,我說得不對麼?」心裡有點擔心,自己本來是突然想起,雲州作為邊境一線城池,位於原先的魏梁邊境確商山脈尾端,軍事位置極其險要,如果魏燕聯軍不走杜城,如果確商山脈有西梁不知道的小道可以直穿,那麼最先對上聯軍的,很有可能便是雲州,所以才有此一問。
別是明霜官家小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連長鼎關都沒去過?那可就穿幫了。
明宗華卻只是抹汗,連連道:「不,沒什麼,長鼎關氣象雄偉……那個雄偉……」
「什麼氣象雄偉!都拿去給刺史大人造房子了!」
少年的一句話石破驚天。
蕭玦霍然轉身,「你說什麼?」
那少年一仰頭,跪在地下有些憤恨有些幸災樂禍的看著蕭玦,朗朗道:「陛下想必不知道吧?雲州刺史馬大人,是個最迷信堪典風水紫薇術數之類東西的人,他三年前偶得一夢……」
「良兒!」
秦長歌目光冷然一瞥急急開口阻止劉良的明宗華,明宗華立即閉口,怔然半晌,悄悄抹了一把冷汗。
……這眼神……這是自己女兒麼?難道說做了皇帝妃子,這威嚴尊貴,也就不請自來了?
「你繼續,」蕭玦卻已鎮靜下來,一回身往椅上一坐,「無論說什麼,朕赦你無罪。誰擋你,誰有罪!」
明宗華腿一軟,又跪了下來,劉良已經冷笑一聲繼續道:「三年前,馬大人偶得一夢,夢見神人以九龍蟒袍相贈,醒來後請術士解夢,說他有帝王之份,唯獨尚缺一份福氣,須得以帝王磚建陽宅陰宅,必保萬代基業,這個帝王磚,咱們雲州可沒有,馬大人再大的單子葉不敢進京購買金磚,便有人獻計,說雲州長鼎關城牆是當年睿懿皇后親自監製,也算帝王磚,不如截一段城牆來建宅,必定祥瑞。」
「嗯,」蕭玦眼裡黑雲翻湧,面上神色卻頗平靜,示意他繼續。
「馬大人也不敢明目張膽的截城牆,當年皇后曾經在城牆建成後下令,雲州城牆,必須年年加固,時時修補,以風雨不催之天塹之牆,護我雲州軍民萬世之寧,馬大人偷偷派人夜裡拆牆,為了不被人發現,特意選了城西不起眼的一角,拆一部分,就補一部分,馬大人倒是關照補城牆須得用心,可惜上面命令一回事,下面辦事又是一回事,那些官兒們,拿著下發的補牆銀子去喝花酒,補牆的牆磚就弄些爛磚碎瓦代替,外面糊上青灰漿,看起來沒什麼問題,其實一推就倒……」
秦長歌靜靜聽著,感覺到掌中蕭玦的手指在微微發抖,知道他的憤怒已經到了爆發的邊沿,輕輕捏了捏他的手,蕭玦僵著身子,深吸一口氣,冷冷道:「你荒謬!馬思銳朝廷一品大員,吏部考功司年年報卓異的重臣,他敢行這大逆不道混賬無倫之事?再說這般秘事,你一個弱冠少年,平頭百姓,怎麼會知道得這般清楚?」
他一拂袖,森然道:「污蔑朝廷命官,是殺頭的重罪!」
「草民何敢於駕前行荒誕之舉,誣陷朝廷命官!」劉良毫不畏懼的仰起頭,先是瞟了一眼秦長歌,隨即咬牙道:「這事兒雲州百姓本就知道,至今還有歌謠,草民背給陛下聽——『長鼎關,萬里牆,拆做馬家屋內坑,盤龍臥虎睡三晚,皇帝明年我來當!』至於草民為什麼連那個夢都那般清楚,因為草民父親本就是長鼎關守城官,因不肯與諸同僚同流合污,被誣陷罷官,這其中骯髒事兒,草民父親最清楚!」
「劉良!仔細你的態度,這是御前!」明宗華一聲怒喝,瞪著這個愣頭青『前女婿』。
劉良輕蔑的瞟他一眼,也不理會,只砰的磕了一個頭,大聲道:「陛下,草民無一字序言,陛下不信可派人暗中至雲州查探,便知究竟,草民若有虛假捏造之處,願領殺身之罪。」
蕭玦盯著他,劉良並不畏懼的迎上,目光灼亮,半晌,蕭玦緩緩道:「你如何對這城牆特別上心?」
「陛下,草民讀過幾年兵書,知道守城之重,莫過於城牆,雲州城牆有了這一處缺失,等於雲州全城都袒露敵前,萬一有敵來犯,城破不過俄頃之間,其間利害,草民每次想起,都冷汗涔涔,輾轉難安。」
蕭玦讚賞的看了他一眼,點點頭,道:「看你是個書生,不想你還懂些兵法韜略,也頗有風骨,好,如此心性,何處不能掙扎個出身?」
他轉首,目光和秦長歌一碰,轉瞬間兩人已經達成一致,蕭玦道:「明宗華,劉良,你們暫且留在京中,不得離開,朕自會派人照拂你們。」
兩人磕頭謝恩,劉良一個頭磕得很重,磕起來再次瞟秦長歌一眼,秦長歌只當沒看見。
「今日之事,你們聽見的,說過的,都必須立刻忘記,否則,」蕭玦森然道:「朕不喜殺人,卻也不憚於以血止謠!」
「奴才們不敢!」
蕭玦站起,和面有憂色的文昌微微點頭,撮弄著秦長歌,一陣風的去了。
兩人直接回太師府,一路上蕭玦一言不發,面色鐵青,勉強控制著自己不失態,書房門一開啟,他就衝了進去,緊攥著的掌心一開,砰一聲積蓄已久的真力不受控制的外洩,啪的將地面數塊堅硬的青石磚砸得粉碎。
秦長歌默不作聲,一轉身,拍拍手,凰盟屬下應聲出現,秦長歌低語了幾句,那人領命而去。
回身看見蕭玦正站在書房那個巨大典圖前,手臂在典圖上畫出了一道弧線,秦長歌目光一縮,冷冷道:「如果我們都沒猜錯的話,所謂魏燕聯軍壓上杜城百丈山是假的,他們的根本目標,是雲州!」
「不錯,」蕭玦頷首,「雲州是諸關中最接近內地的城池,越過雲州,西梁的腹地就完全袒露在敵人眼前——這個馬思銳,我要凌遲了他!」
「什麼神人授蟒袍?保不準這個一個局,」秦長歌目光冷然,「有心人未雨綢繆,在很多年前,就布下的局。」
「杜城守將周知昊,是個老成守重的將領,現在定然已將全部兵力抽調,佈置在了百丈山附近,單紹的大軍還在路上,原計劃大約三日後抵達杜城,現在看來,他們全部要撲空,而魏燕聯軍走確商山,雖然道路艱難路途遠,但是等到單紹和周知皓得到消息返身去追,那是一定追不上的。」
「現在只剩下了一個辦法。」
兩人對視一眼,齊聲道:「用正在練軍的二十萬京郊換防邊軍,直奔雲州!」
「長歌,我要走了,」蕭玦返身就走,「我得立即命令上書房發軍令,我要親自率軍,將那群挖我牆角的混蛋給解決掉。」
「我和你一起去,」秦長歌一把拉住他,不待蕭玦阻止,冷笑道:「北魏東燕聯軍傾巢而出,裡面一定有咱們的老朋友,比如,白淵。」
「說不准很多給我們逼得亂跑的老熟人都在啊,」秦長歌漫然一笑,「這是最後一戰,關係天下歸屬,他們怎麼捨得不來?」
「那麼,一起吧,」蕭玦傲然一笑,「滄海風起,群雄畢集,逐鹿在野,看誰成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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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元六年正月十五,上元佳節,十萬煙火生,花市燈如晝,人影花影亂如潮的繁華迷離離,京郊外一支大軍肅然無聲拔營,在西梁最高層人物的親自率領下,披星戴月起程。
向著,雲州。
深冬凜冽寒風裡,西梁皇權巔峰的那幾個最優秀的人物,於黑暗中輕輕撥馬,深深看向郢都太師府的方向。
天邊星子閃爍,星光微閃裡男子目光神情而女子若有悵然。
此去,應敵,策馬渡懸崖彎弓射胡月,人頭做酒杯飲盡仇雔血。
月輪空,風力緊,英雄雙鬢寒光染,不訴離別。
太師府中,那座精巧小樓裡,某個再次被扔下的監國太子睡得正香,小小臉頰紅顏噴薄,忽然喃喃翻了個身,道:「娘……」
半晌又嘟囔,「……唔……臭爹……鬍子扎我……」
半晌又抱住被子,道:「乾爹……師傅好壞。」
他喃喃的,甜蜜的翻了個身,再次拽著他出名的口水沉沉睡去。
不知道那幾個被他喚著沒良心的人,此時正不捨凝望他這個方向,而他再次睡去的這一刻,他們歎息著轉首,策馬揚鞭,一步步背對他而去。
星月無聲,光芒淺淡照進小軒窗,纏綿在被褥中的蕭太子,露出世間再無憂慮事,人生完美莫過此的燦爛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