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不會看著你死。」鳳知微扶著頭,一笑道,「夜了,以後還有硬仗要打,早些歇了吧。」
「我送你回房。」
「不用了。」鳳知微緊緊靠著欄杆,揮手,「去吧去吧。」
燕懷石身影剛剛離開,鳳知微往欄杆上一爬,嘩啦一聲吐了個天翻地覆。
她一邊吐一邊哎呀喂呀的歎息,真是的,好好一池碧水,生生給那些海鮮糟蹋了。
驚天動地吐了一陣,她懶洋洋趴在欄杆上,肚子翻空了,喝得過多的酒就開始肆虐起來,她震驚的發現,她這個百杯不醉的海量,竟然好像醉了。
頭暈眼花,金星四射,渾身像抽去骨頭一樣全無力氣,她爛紙片一樣趴在欄杆上,想起當日寧弈被自己灌醉的那次,原來喝醉這麼難受。
鳳知微良心發現了一刻鐘,決定把自己就這麼晾在欄杆上,作為對當日灌醉寧弈的懲罰。
其實她是爬不動了,反正四面暫時也沒有人,這欄杆也足夠寬,睡在這裡,泛起來了就對湖裡吐一下,泛起來了就對湖裡吐一下,多方便。
然而卻有人不願意成全她的懶,身子突然一輕,她被人拎了起來。
「哎,別晃……別晃……」一起一落間鳳知微頭一暈胃裡一翻,趕緊偏頭過去,然而來不及了,點點痕跡已經濺上某人精緻柔軟的天水之青衣袂。
鳳知微悲涼的閉上眼,等著自己被砰一聲砸落塵埃。
預想中的栽落卻沒來,身子沉了一沉又止住,隨即又往上升,鳳知微睜開眼,就看見顧少爺把她拎到了眼前,仔細的瞅她的臉。
柔軟的遮面白紗拂到了她臉上,鳳知微伸手去拂,瞇著眼笑道:「少爺,我這次可是醉了,上次我醉了只知道睡,這次在半醉不醉間,我不知道我會做些什麼,你還是送我回房吧,東側那個小院子有紅色飛簷的就是。」
顧少爺不答話,還是那麼的瞅著她,鳳知微扶著頭,呢喃道:「要麼快點把我拎過去,要麼放下我讓我自己走,這麼個上不著天下不著地的暈死了……」
她話還沒說完,忽覺面上一涼,那覆面白紗已經垂了下來,顧南衣松葉般青澀而乾淨的氣息逼近,在她唇邊一掠。
有什麼微涼的東西在她臉頰上一擦而過,她眼角一瞥才發覺是顧少爺的鼻子,正湊近她的唇,細細嗅那酒氣,似乎在估猜這是哪種酒。
面紗層層堆積在她臉上,他的唇近在咫尺,彼此肌膚微微摩擦,青澀而乾淨的氣息整個籠罩了她,她僵住了身子,把要說的話全部忘記。
顧少爺今晚畏懼那生猛海鮮沒有喝酒,此時只是想聞聞這種感覺比較新鮮的酒氣而已,然而就這麼靠過去,忽然便覺得酒氣背後有什麼很香軟,嬌花堆雲一般瑩而溫潤,又是一種全新的陌生感受,破天荒的停在那裡愣了一愣。
這一愣鳳知微已經反應過來去推他,顧少爺被推醒,唰一下鬆手,鳳知微「噗」一下掉落……
栽到地上的鳳知微悻悻爬起來,心想早知道命中注定掉下來剛才還掙扎什麼呢?
一轉身忽然看見不遠處曲徑小道上,一頂小轎悠悠而過。
鳳知微瞇起了眼睛。
她酒多,腦子可沒喝壞,這園子裡守衛森嚴,這大半夜的,誰能一頂轎子這麼大搖大擺抬進來?
看那方向,還是去後院靜心軒,她和寧弈的住處。
那麼,是去找誰的呢?
寧弈從席上回去後,並沒有回房,在院子裡調息了一陣,秋夜露重月清明,天地之氣對他的內功很有好處,這段日子他一直練功不輟,將那奇異蠱毒逼在丹田深處,好等待過陣子去閩南尋藥治療時不至於狀況太惡化。
寧澄勸說過他幾次,要他趕緊奔赴閩南,拖一天危險加重一分,他也聽,也贊同,但是還是一天天的留了下來。
寧澄在他不遠處的涼亭裡睡覺,翻來覆去的發出一些動靜,很有些不滿的樣子,寧弈不理他,練了一陣,淡淡道:「我要入定,除了她的事和危及安全的事,其他事一律別吵我。」
寧澄「哦」了一聲,知道他的內功一旦入定便渾然忘我,小心的從亭中坐起,將四面的防護安排得更緊密些。
他坐在主子對面,看他最近有些憔悴的眉宇,神色間慢慢浮上不忿之色,恨恨坐在那裡,將腮幫子扭得左鼓一塊右鼓一塊。
然後他撿起一塊土坷垃,雙指拚命的戳啊戳,戳得土屑紛飛,喃喃罵:「女人!女人!」
他對著假想敵戳得痛快,反正殿下現在也不知道。
前面忽然有響動,有人在低聲說話,他皺眉轉過迴廊,卻見一頂小轎停在門口。
一個似乎是燕家的青年,低聲下氣的和攔門的護衛說話,寧澄走過去,聽了幾句,皺皺眉,下意識的要趕走,突然又停住。
隨即他過去,道:「是來伺候殿下的麼?」
燕懷遠並不認識不常露面的他,卻看得出此人在楚王身邊的地位,連忙應是,上前一步,湊在他耳邊笑道:「舍妹傾慕殿下風采,願意自薦枕席,這是燕家的福祉……」
寧澄眉宇間閃過一絲厭色,慢慢將他推開,道:「離遠點,你口臭。」
燕懷遠臉色瞬間發青,隨即漲得通紅,寧澄看也不看他一眼,手一揮道:「搜。」
「大人不可……」燕懷遠慌忙來攔,不敢再將嘴對著他,偏著個腦袋懇求,「這是舍妹,我燕家的大小姐!」
「我不知道你什麼燕家的大小姐二小姐。」寧澄平平淡淡的道,「我只知道這是你們送來的侍寢女人,這不是什麼青樓楚館,這是皇子殿下寢居,容不得任何人想進就進,你們要受不得皇家規矩,那就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