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怕人發現這樣的巧合,所以呂大人和他『關係惡劣,水火不容』,可是試想,如果真的關係惡劣水火不容,那麼怎麼會容得他一直在自己軍中,給自己添堵?」
鳳知微還有句話沒說,那批在隴西出現的刺客,再次出現時是在南海和閩南交界處的烏吉山,烏吉山正靠著會龍縣呂博所在地,而那批人被發現後自尋死路往豐州跑,是因為呂博來了豐州,他們尋求庇護來了,那個叫黑金的首領,帶著大王留在了呂博身邊,而其餘落入按察使衙門的,則被大王殺死滅口。
「糟了!」周希中忽然想起一事,大驚失色,「那僉事是呂博軍中特辦的督糧官!當時就是因為呂博任用這個『死敵』做督糧官,我們才覺得他為人公正……」
「我已經命按察使衙門追回在路上的那批糧草,並命燕家火速調集世家存糧送往閩南,請大人立即安排府軍護送送糧隊伍,並在事後以官府徵糧價給予世家補償。」
周希中瞪著有點模糊的眼睛,怔怔的看著鳳知微,這個小子,他一天比一天覺得自己太小看他,這等細密心思,這等雷霆決斷,這等無畏舉措,還沒抓到證據就敢悍然動軍糧押軍官,這般膽量,以往他未曾見過誰有,以後想必也再見不著誰能有。
當初鼓動萬民砸船請願,如今想來,實在是很蠢的舉動啊……
鳳知微並不理會他震驚眼神,轉身遙遙望著南方,在心底輕輕歎息。
寧弈,但望你一切都好……
長熙十三年十月,常家在南海一敗塗地後,埋在南海最深的棋子在緊要關頭浮出水面,都指揮使呂博竟然是常家細作,並領征南大軍最要緊的糧草督辦之責,若不是欽差大臣魏知及時發現,追回摻毒軍糧,並火速以世家存糧替補,征南大軍必將遭受重劫,據說按察使衙門所屬攔截住軍糧時,糧草隊伍離征南大營只有十里。
可以說,這事從根本上加速了常氏的滅亡,常氏信心滿滿握在手中,潛伏十年,準備最後拿出翻轉戰局的殺手鑭,未堪鳳知微一擊,正是從呂博的事發,所有人,包括常氏自己,都已經看見了常氏最後末日的即將降臨。
此事周希中上報朝廷後,朝廷下了滿滿一長篇嘉獎旨意,連篇累牘表達了對鳳知微的讚賞,達到嘉獎聖旨前所未有字數之最,滿朝都在議論,這位十六歲的欽差大臣,回京後必將鮮花著錦,再上層樓了。
鳳知微卻不在意這些,她關心的是蠱毒的解法,顧南衣擒下了那位叫「黑金」的閩南刺客首領,並用他自己的手段,逼得他找回了大王,顧少爺把自己和這兩位關在一個屋子裡,半天之後,黑金就變成了白金,往昔的陰冷硬氣都沒了,氣息奄奄的表示,各位想和他談什麼都可以。
於是鳳知微知道了淳於猛的經歷——果然是筆猴救了他,那晚淳於猛拚死阻攔,重傷十餘處,刺客們最後準備一刀結果他的時候,筆猴跳了出來,刺客們當即大驚失色。
在閩南的傳說裡,這種筆猴其實已經不是那種供人賞玩的寵物猴,而是閩南萬毒之宗,這種毒祖宗,本身是沒毒的,卻對閩南巫族仗恃著傷人害命的各種活蠱有威懾之力,所經之處,萬蠱退避,蠱和本主心意相通,蠱怕的祖宗,本主也無法傷害,還得好好供著,黑金因此想將筆猴養馴據為己有,筆猴又拚命要護著淳於猛,淳於猛這才保得一命,被他們一路帶著養傷,直到在豐州附近,那些人自顧不暇,才讓淳於猛逃了出來。
至於淳於猛中的蠱,還是黑金下的手,用古墓屍氣養出的「舌蠱」,這東西不是活物,筆猴也無能為力。
知道這些蠱的來歷,鳳知微便將黑金交給那白衣人,那人自稱姓宗,名宸,鳳知微想了很久,也沒想出天下有哪位精通醫術的宗姓男子,估計又是個假名。
淳於猛三天後開始漸漸恢復了神智,對氣味的辨別也趨向正常,宗宸卻說淳於猛味覺被破壞,從此以後將很難嘗到食物的真味,鳳知微想到淳於還算年輕,今生今世卻再也不能嘗到食物之美茶水之香,不覺黯然。
好在淳於猛是個豁達性子,清醒過來後一句不提,吃起東西來狼吞虎嚥,令人錯覺他的口味完全正常,就是有時會誤把生薑當作紅燒肉,津津有味的吃下去。
治好淳於猛後宗宸便離開,臨走時給了鳳知微一個紙包,說是研製出來的蠱的解藥,鳳知微令人快馬飛遞閩南,又過了幾日,燕懷石從征南大營運糧回來,笑嘻嘻的上門來。
他裝作很辛苦的樣子拚命抹汗,將一個精緻的盒子往鳳知微眼前一推,對她擠眼睛。
「嘿!有人送你的!」
鳳知微瞟著那盒子,心想自己面具下的臉怎麼有點發熱呢,當然面上神情還是要不動聲色的,語氣也是要淡定無波的,隨意拿過盒子,淡淡道:「勞煩燕兄帶來,一路運糧來去辛苦,早點休息吧。」
燕懷石瞟了瞟她,忍著笑退下去,在門外遇著華瓊,變伸手一拉她,道:「大人精神還好,你就不用去問安了,沒的打擾別人興致。」說著吃吃的笑。
華瓊疑問的看他,燕懷石笑道:「嗯,我是發現我這位魏兄弟了,真正高興的時候,就特別淡漠特別愛打官腔,這人啊,再英明睿智,逢上感情的事還是免不了彆扭幼稚,這樣也好,這才像十六歲的人嘛。」
華瓊又瞟他一眼,終於忍不住,笑道:「你在開什麼玩笑,兩個男人,什麼感情不感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