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吧你。」鳳知微忍不住又是一笑,「別給自己臉上貼金了,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男人,能做什麼籐蘿餅?這東西看似簡單,也沒那麼好做的,我怕我等到明早,也吃不上。」
「哪來那麼多話呢你。」寧弈也不和她辯,把她按坐在桌邊,「看著就是了。」
鳳知微好笑的坐在桌邊,看金尊玉貴的寧大廚站在案板前,似模似樣的揉麵團,覺得他揉的姿勢怎麼看怎麼不對,很擔心自己最後會吃到一團死面疙瘩,站起身來道:「我來吧,看你做這個怎麼都不習慣。」
「我為你做什麼我都很習慣。」寧弈不讓,將麵團煞有介事的在案板上拍拍打打,鳳知微無奈,只好任他發揮,看他雖然手法生疏卻步驟不錯的揉面揪面加籐蘿豬油擀餅,越做越熟練,揪面片子一開始還大大小小,漸漸便十分均勻,他果然是個極聰明的人,做什麼都很漂亮,最後那面片子連綿不斷的飛出來,每個都大小一致,雪花般在案板上依次落下,他穿梭忙碌的修長手指,因此起伏擺動出優美的韻律,像一場驚艷的舞。
很明顯,寧弈事先一定已經問過籐蘿餅的做法,印象中,娘當年也是這麼做的。
鳳知微坐在桌前,撐著頭,靜靜看著寧弈的背影在案板前忙碌,鍋裡的水咕嘟咕嘟開了,寧弈拿起鍋蓋,大團的白色水汽衝出來,和微弱的油燈光芒交織在一起,暈出一片淺淺的月色般的黃,將寧弈的身影遮沒,也將鳳知微半掩在手指後的眼神遮沒。
她的眼神,漸漸也泛出些水汽一般的東西,微微有些搖曳……那團白白的水汽游移不定,像一層隔開天上人間的濃雲,濃雲裡透出的身影筆直纖細,雙肩刀削似的瘦,她迎著撲面的熱氣打開鍋蓋,看看水,頭也不回的吩咐:「微兒,水開了,把蒸籠放上來。」
「嗯……娘。」游弋的浮雲裡,鳳知微恍惚的,低低的呢喃一聲。
「你在說什麼?」水汽那頭,現實裡的聲音穿越而來,瞬間驚破她的幻境。
寧弈半掩在白汽裡,有點疑惑的回首。
鳳知微眨眨眼睛,一瞬間迷濛的眸子水光一現,隨即笑道:「我說,好香。」
「香什麼?」寧弈好笑的轉過身看著她,「水剛開,餅剛蒸,你就告訴我香?」
鳳知微向椅背一靠,抱胸笑吟吟的看著他,不說話。
她這樣溫軟的眼神,看得寧弈心中也是一軟,只覺得冰冷的內腑裡似乎也有什麼溫潤的暖起來,在四肢百骸柔曼的舒展開去,到哪裡,哪裡就開了春芽。
他凝視著她秋水盈盈的眼神,忍不住低下頭,在她額頭輕輕一靠,道:「知微,你也很香……」
鳳知微輕笑,伸手去推他,寧弈雙手把著她的椅背,不讓,閉目讓唇在她額際游移,聲音裡漸漸帶了幾分喘息,「讓我也吃了你……」
鳳知微「啊」的一聲,趕緊向後一仰,寧弈卻已經放開她,伸手把緊了她的椅背,不讓她因為太過大力後仰而栽倒,笑道:「怕什麼?怕我在這裡……嗯……啊喲。」
鳳知微踢了他一腳。
「真是最狠婦人心。」寧弈撣了撣袍子上好大的腳印子,笑道,「放心,我還沒這麼急色,這算什麼?」
他轉身去看蒸籠,走到一半忽然回身,靠著案板,正色道:「知微,有些事哪怕心裡知道是妄想,或者你會笑話那是妄想,但是我還要告訴你,我真正希望的,是明媒正娶洞房花燭,是傾心相許一生不離,我有一萬種辦法得到你的人,但我寧願用第一萬零一種辦法,來得到你的心。」
鳳知微震了震,垂首不語,也不問那一萬零一種辦法是什麼。
寧弈也不指望她回答,清清淡淡說了這一句,便回身看蒸鍋火候。
廚房裡靜默下來,鳳知微將手掩著臉,半偏著臉對著油燈沉思,她面容很平靜,眼神裡卻有什麼東西在不斷翻湧,像極地海岸邊不斷拍岸的浪濤,此起彼伏沖刷不休,在前進和後退中固執的不斷掙扎。
寧弈背對著她,水汽瀰漫裡看不見她神情,他也沒打算看,鳳知微是世上最雲遮霧罩的女子,他早已知道。
便讓她那樣迷霧般的活,因為一旦全然的開放自己,她會不安並驚心。
這是他對她的成全。
他願陪她做這紅塵迷霧裡閉目前行的男女,憑心的感覺指引方向,他相信只要他一直堅持伸出手,總有一日會觸及她的指尖。
水汽咕嘟咕嘟響著,他揭開鍋,探了探,笑道:「好了。」
隨即轉頭吩咐要站起的她,「別動,我的魏侯爺,讓小的今天侍候你到底。」
鳳知微忍俊不禁,搖搖頭,主動擺放了兩副碗筷,笑道:「是,微臣今日捨命陪殿下。」
「來咯。」寧弈高高捲著袖子,唰一下從蒸鍋裡端出蒸籠,飛快的端上來,啪一下放下,噓噓的吹著手指。
「都不知道墊塊抹布?」鳳知微要來接,他已經火燒眉毛的端了來,看著他燙紅的手指,忍不住皺眉輕輕埋怨,又道:「抹點皂莢,或者在水裡泡泡。」
「我覺得,你給吹吹好得更快。」寧弈把手指伸到她面前,挑起一邊眉毛,笑吟吟看她。
這人永遠要趁機佔便宜……鳳知微有心不讓他得逞,然而看那手指果然燙得通紅髮亮,又有些不忍,只好湊上去輕輕吹一口。
她剛湊上去,寧弈將手指一抬,在她唇上抹過,鳳知微只覺得灼熱一片掠過唇瓣,一驚之下向後一讓,臉已經微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