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點沉悶的聲音,隔著鐵板傳來。
「這個密室看似木製結構,裡面卻是生鐵,唯一出路就是那刀門,那是百煉雪鐵,武功再高也捏不斷,兩位不必枉費心思,當然如果要鑽出去——在下不介意為分成四段的兩位收屍。」這是呂瑞第一句話。
「錦城內現正有兩位的好友,很想取了兩位的性命,在下不想枉殺無辜,那位卻想必不介意,半個時辰,我給兩位半個時辰,來考慮這件對兩位有利無害的事情,半個時辰後記得給我答案,否則這間鐵屋子,便得成為兩位的鐵棺材了。」這是呂瑞第二句話。
「另外,我得了提醒,還要去辦一件事,兩位容我告退片刻。」呂瑞的第三句話裡,突然帶了笑意,隨即屋頂卡嚓一響,彈出無數利刃,屋頂慢慢下沉,向底下逼來。
呂瑞的聲音消失在鐵壁後,頭頂的利刃軋軋下沉,速度很慢,看得出半個時辰之內是不會扎到頭頂的,呂瑞的目的,本就不是為了要他們性命。
鳳知微歎息了一聲,沉默半晌,轉頭笑謂顧南衣,「想不到吧?咱們家知曉,竟然是皇……」
她的話還沒說完,顧少爺突然大步過來,二話不說,雙臂一伸,便將她緊緊抱在懷裡。
鳳知微剩下的幾個字頓時被這一抱銷魂的抱斷了。
她怔在那裡,感覺到顧南衣的雙臂很緊很用力,用一種恨不得將她全盤擁抱全部揉入懷中的姿態,密密的籠罩住她,他將臉緊緊貼在她頭頂,也是一種恨不得把自己也揉給她的姿態,獨屬於他的乾淨而青澀的氣息襲來,熟悉而陌生,熟悉的是氣息和那個人,陌生的是此刻少爺給她的感覺,那樣的力度和熱度,不再是始終帶點習慣性的疏離,而是第一次,完完全全將自己的心和靈魂都交了給她,希望和她融合無間。
鳳知微因這種全然的放開和投入,心潮也微微起了澎湃,想起帝京初見時那個玉雕冰塊般的少年,恍如隔世,她突然很想抬起手,去撫撫他的發和眉眼,只是雙臂被少爺緊緊勒著,他用了那麼大力氣,像是生怕手一鬆,她就會從他懷抱裡飛走。
隨即便覺頭頂又重了重,顧少爺輕輕的用臉摩擦著她的發,一貫沒有起伏的聲調,此刻也似乎有了柔軟和波度,低低道:「你真好……」
鳳知微唇角掠起一抹笑意,想著這簡單的一句話,這一生很多人都會聽見無數次,但是對於他,對於自己,似乎都是第一次,你真好、你真好,最簡單而最誠摯,不是身在其中的人,永遠不能明白三個字所蘊含的份量。
這是他的表達,他的開啟,他對於心意的理解和最直白的反應。
少爺還在慢慢摩擦著她的發,似乎覺得那綢緞般的觸感十分光滑舒服,戀戀不肯放開,隨即又咕噥道:「我也要對你好……」
「你對我已經足夠好。」鳳知微歎息一聲,輕輕道,「南衣,我希望你懂得人世間的所有真實和美好,卻不希望你因此背上負擔,你做你自己就好。」
顧南衣卻似乎沒有在聽她的話,只執著的,又低聲重複了一遍:「對你好……」
鳳知微聽著這語氣有些怪異,剛想問,顧南衣的頭已經低了下來,順著她髮絲一滑,便滑到了她的頰邊,兩人微涼而滑潤的肌膚貼在一起,明明剛才都有點涼,轉瞬便起了微微的熱,溫暖得驚心,隱約間不知誰偏了偏頭,唇與唇之間,有溫潤柔軟的觸感,相觸而過。
像驚電掠了蒼穹,劈了那沉凝深黑;又或者玉石投入波心,散開無限漣漪,恍惚間心房一顫鴻蒙開闢,不知哪裡撥弦共鳴,發顫顫之音。
鳳知微紅了臉,偏頭伸手去推,顧少爺已經放開了她,怔怔用手撫著唇,他面紗因此撩起一角,玉色的修長手指擱在一線薄紅的唇側,讓人想起玉盤盛起的紅瑪瑙,因極致的鮮妍顏色,而對比得鮮明誘惑。
鳳知微看著他那回味的動作,臉色爆紅,趕緊向後退了一步,忽聽得頭頂聲響,她以為利刃已到,趕緊抬頭,卻發現利刃還沒完全降落,倒是屋頂某一角,似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卻沒看清楚是什麼。
那邊顧南衣醒過神來,拔出腰間玉劍,先是一挑門口那個叉形雙刀,他這邊一出手,那邊雙刀果然開始移動,鏗然一聲火花四濺,顧南衣那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的短劍,也沒能劈斷那刀。
「不用費心。」鳳知微看看快到頭頂的刀,拉著顧南衣鑽進下方書案,「我們等著人家給開門就成。」
忽聽外面有人「哈哈」一笑,道:「你們大司馬人呢?大半夜的急急叫我過來,說是送我個禮物。自己卻不出面,哪有這樣的主人?」
那人聲音年輕,語氣睥睨而放縱,隨即便有一人,大概是呂瑞留下的親信,笑答:「大司馬說要給您個驚喜,還得煩勞您親自移步,小的們就不陪了。」
「賣什麼關子呢老呂。」那人大步過來,鳳知微聽著他聲音,不出所料的笑了笑,掏出懷中一張紙,就著顧南衣膝頭,寫了幾個字。
那人到了門前,先對著雙刀機關嘖嘖讚歎,隨即在那縫隙裡探頭探腦,鳳知微從書案下探出頭來,對他笑吟吟的打招呼:「阿四,你好啊。」
長寧藩小王爺路之彥,看見冒出來的居然是鳳知微,頓時眼前一亮,眉飛色舞的道:「竟然是你!果然是大好禮物!哎喲,魏大人魏侯爺,你怎麼也會落到這種狼狽境地?」
「狼狽嗎?」鳳知微笑瞇瞇看看自己,「不覺得呀,我這不正安然高臥,等候大駕蒞臨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