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個借力打力,一箭三雕!
可恨他自己一直惴惴不安,疑惑著她怎麼這麼容易便被擄來,又得意於自己的計劃周密無雙,上了船才安下心,不想上了船才是陷入陰謀的開始,不想算來算去,還是算不過她的機謀深!
「殿下不要氣餒。」鳳知微一邊恢復自己的男兒穿戴,一邊笑容可掬的安慰他,「我的計謀並不比你高明,只是我算計你,早在你算計我之前而已,可以說當我知道有批大越客商登陸西涼後,我的佈置便開始了——如此您焉能不敗?」
事事料敵機先,便永立不敗之地,鳳知微說得是最淺顯也最有用的道理,晉思羽怒色已收,靜靜聽著,半晌一笑,「受教。」
鳳知微讚賞的看著他,淡淡道:「當日浦園一會,我還覺得殿下有幾分燥性,如今看來,您沉潛內斂,自持冷靜,大越皇位,非您莫屬。」
「得無雙國士此言,本王之幸。」晉思羽笑笑,突然問,「只是我有點疑問不解,魏侯願意為我解惑否?」
「請講。」
「我後面這位貼著船舷的。」晉思羽頭也不回,「我想知道他是怎麼混進來的。」
鳳知微笑了笑,看著後窗壁虎一樣扒著的醜八怪——艙房三面對甲板,圍得水洩不通,只有這面的窗戶靠著船身,直臨大海,無法布控,能在這艙壁之上穩穩呆著不被猛烈的海風吹下去,這人的武功,可謂驚世駭俗。
鳳知微笑笑,指了指地上影子,示意晉思羽看,晉思羽從那歪七扭八的影子上看出,是那個丑廚子,他苦笑一聲,搖搖頭道:「也就只有他了,悔不該貪口腹之慾。」
他有一句話擱在心底沒有說出來——當初看中那個廚子,並不因為他自己的口腹之慾,他當時只是突然想起浦園的那朵芍葯花兒,想起她對吃很講究,想起她喜歡湯菜,一時心動,才將人招攬了進來。
為她動的心思,被她鑽了空子。
不過是怨自己心癡罷了。
「西涼名廚是有的,在那條街上開了很久是有的。」鳳知微笑道,「只是在您第二次去吃的時候,人已經換了。」
「那為什麼口味還一樣?」
「您確定口味完全一樣麼?」鳳知微笑笑,「殿下,您並不是真正的美食家,你們這種身份,花的心思更多在朝局上,對付您這種人,只需要一個廚藝不錯的人,和原來那廚子稍微學學他的秘方技巧,第二次給您換幾個菜色,只要不是第一次那幾個菜,您吃不出區別的。」
晉思羽歎息一聲,鳳知微看著那扒在船舷上一瞬不瞬看著自己的人,心想寧澄這混賬怎麼了,今兒目光這麼古怪,又想以前還真沒發現寧澄居然廚藝不錯,寧弈那個嘴刁不會是他慣出來的吧?寧弈上次做籐蘿餅時那手法一步不錯,該不會是先和他學過吧?
抬頭看看天色,鳳知微蹲下身,在地面彈彈,晉思羽原先佈置的地面拉環都被翻板彈了出來,鳳知微在那些鐵環上束了些很有韌性和彈性的筋狀物,接過「丑廚子」遞來的一個小盒子,將裡面一些藍汪汪的短箭綁在筋頭,一一拉開到底限,從門口到窗前一路佈置開去,所有箭頭方向,都毫不客氣的對著晉思羽。
那丑廚子探手入晉思羽髮髻中,手指在他冠上一使力,一枚小小的金鑰匙落下,廚子抬手一扔,鑰匙遠遠的落在屋子另一角。
晉思羽唯有苦笑而已。
完事了鳳知微拍拍手,小心的繞過那些鐵環,笑道:「殿下等下儘管呼救,但是可千萬記得提醒您的屬下,要一個個拆除這些小玩意才行,不然黑燈瞎火的,不小心絆著了哪個,回到大越的就是您的屍體了。」
晉思羽冷笑不語,鳳知微靜靜看著他,突然道:「此一別後會無期,說起來我確實虧負殿下,卻也不悔——分屬敵國,各自為政而已,想必殿下也明白,臨別贈言殿下,算是一個賠罪——我雖然在大越設計了您,但是也不全然是給您添麻煩,我給殿下宰掉的,都是當朝反對您最激烈最有實力的臣子,您以往想動手很久,卻因為被監視得太狠動手太不方便,又顧忌動手之後不可收拾,一直猶豫未定,其實丈夫成大事,有時不可顧慮過多,我乾脆幫您下一劑猛藥,事到如今,您那大軍,不動也得動,我建議您回去後立即大軍北上,但不要從越中平原走,自越東從山而過,在越東長青山脈之間,有一條廢棄多年的舊道……」她就著月色,在地下簡單的畫了一副地圖,指出了那條道,晉思羽低頭看著,眼睛已經亮了。
「從這裡直穿而過,出來便是大越邊界和內地接壤的重城高皇城,您奇襲高皇,只要拿下這城,大越腹地盡皆袒露在前!到時,大越朝野必然為您神兵天降閃電奇襲而震懾膽寒,您抓緊時機,製造些天命神授的傳言傳開,可收攏民心動搖朝野抵抗之心,為將來登基造勢,其後兵鋒直指……」她的手指在地上劃了一條凌厲的線,直擊大越都城,晉思羽眼神連閃,隱隱已經露出沸騰之色。
「就算萬一事有不諧,從那條舊道退入長青山脈,也是進可攻退可守,浩瀚無邊的山脈有處地形不錯,完全可以以此為主營盤蟄伏發展,再圖壯大,勢力可及周鄰八縣……」鳳知微口說手比,將一副思慮精妙完整的龐大的軍事措置圖,緩緩展開於晉思羽面前。
晉思羽看著那地形,倒抽一口涼氣,喃喃道:「只此一計,便傾一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