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心中女子的影子,因這一側變成半側身,半邊窈窕身影顯現,前胸一處美妙的起伏。
顧南衣正虛虛攬向她的肩,影子一動,石心上他指尖的倒影,突然便落在那點起伏的最高處,輕輕一覆——
顧南衣火燒似的縮手。
失聲道:「蓮花……」
話剛出口臉已經紅了。
鳳知微愕然轉頭,「蓮花?」她左顧右盼,「哪來的蓮花?」
顧少爺:「……」
鳳知微卻也心不在焉,突然煞風景的蹲了下去。
顧南衣有些惱怒的低頭,便看見鳳知微正半蹲下身子,看著湖底。
「這是人工湖。」她突然道,指了指湖底,道,「不是細沙,而是平整的大石,果然是後期修建。」
隨即她直起身,四面看了看,道:「這裡寒氣極重,尋常人來不得,四面也沒什麼機關暗道,只有那個石心特別點,卻也不像什麼神壇之類,我感覺……」她笑了笑,自己也有點不相信的道,「我感覺,這像是某對愛侶,喜歡這裡的景色,於是開山辟湖,為他們自己造了一方秘密勝景,什麼都不為,只為攜手遊玩。」
說完自己都搖搖頭,覺得只為兩個人遊玩賞景,便這麼大手筆,又選址在這樣一個地方,這兩個人只怕要有傾國之能,還得要有瀟灑優遊的性子,但是身居高位者,誰又能有這般的朗闊自在?
顧南衣無所謂的聽著,這是什麼地方,主人是誰,他半點都不關心,他只是覺得,風光如此美好,她又在身邊,為什麼要乾站著說這些不相干的話?這裡,現在,就應該是他攬著她,慢慢坐下來,對著湖光山色,指點含笑的。
於是他也便這麼做了。
他攬住鳳知微的肩,輕輕拉著她向後一坐,後面正是一方靠背似的方石,鳳知微不防他突然把她拉坐下來,身子一傾,坐是坐下了,後背卻重重撞在山石上。
隨即便聽一陣軋軋聲響,自湖心傳出!
兩人相攜經過無數風浪,一聽這聲音便知是機關被驚動,一瞬間條件反射——同時撲向對方。
「砰。」
兩人的額頭重重相撞。
「哎喲」一聲鳳知微撞得眼前金星四冒,卻不忘記伸手將顧南衣拚命往自己身下壓。
她使力要壓,肩膀卻抬不起來,雙肩早已被顧南衣搶先按住,他也在拚命把她往自己懷裡塞。
一時山石前兩人形成了一個古怪的姿勢——緊緊撲抱在一起,各自試圖壓倒對方。
壓了好一陣子後兩人都覺得不對勁,為什麼一點暗器風聲都沒有,兩人搭著臂慢慢抬起頭來,又是齊齊「啊」的一聲。
原本什麼都沒有的湖水之中,突然升起一朵朵純金蓮花,每隔一丈便是一朵,一直延伸到對岸玉璧石心處。
碧波漣漪,步步生蓮。
碧湖、金蓮、玉璧、石心,華光與冰雪之輝交織一起,氤氳升騰如蓬萊。
鳳知微連驚歎也忘記了,只喃喃道:「傾國手筆……」
顧南衣卻已經牽著她躍上蓮花。
他天水之青的衣袂和她潔如羽翼的白衣獵獵飛舞在風中,橫波飛越,步步蓮花,四面碧水如鏡,似天河倒掛,人如虛空蹈舞,步在雲端。
數百年來靜謐如初的神池之水,倒映素衣男女飛仙般的身形。
迎面的風吹起長髮,鳳知微輕輕閉起眼,心中忽然模模糊糊掠過一道影子,恍惚數百年前,也有人這樣攜手飛越而過,在玉鏡般的湖面上灑下一片銀鈴般的笑聲。
再睜開眼時,已經到了玉璧石心前,到了面前才發覺那面玉璧出奇的大,而那鏤空的心形之後的冰雪山壁上,隱約雕刻成門戶模樣,卻根本就沒有開啟的地方。
這裡的一切都很整齊很整潔,但是玉壁後不遠處卻有一處凌亂,地面有一道道的擦痕,像是一個人掙扎而過的痕跡,痕跡的盡頭,堆滿了碎石冰雪,鳳知微疑惑的過去,撥開那堆碎石。
她驀然怔住。
碎石堆後,赫然竟是一具乾屍,乾屍看起來是個老年男子,保存完好,連至死的神情都栩栩如生。
但鳳知微驚異的並不是這個。
乾屍腳下,還有一具小小的屍體,已經干縮成男子巴掌般大,竟然是個嬰兒。
這裡地氣寒冷,遍地冰雪,大小兩具屍身都沒有腐爛,依稀還可以看見那男子臉上愧悔神情,還有那孩子張著的小小的嘴,似乎至死還在大哭。
鳳知微直直盯著這兩具詭異的屍體,心底驀然湧上一陣寒意,這人跡罕至絕峰之巔,如果有武功高強獵戶誤闖死在這裡,倒也沒什麼稀奇,但是這樣的一老一少,就絕不是巧合。
更令人吃驚的是,那裹著孩子的包袱也沒有腐爛,冰雪中透出明黃的一角,鳳知微蹲下身翻了翻,明黃錦緞上繡著五爪金龍。
她的手指頓在那裡,只覺得涼意直到心底。
顧南衣也在看著那兩具屍體,突然用腳撥了撥地面的亂石。
亂石之下,露出一片字跡來,顯然是那老人以指寫就,很明顯老人寫這些字的時候已經油盡燈枯,前面的字跡還剛勁有力入石三分,到了後面,模糊潦草,幾乎不可辨認。
「末帝十三年,暴雨之夜,舊人攜丹書而來,托以此子,遂即應諾棄谷而去,往雪山帝侶洞而行,行至半途,此子氣息漸微,餘日夜驅馳終不可救,憾甚!然突覺內息不暢,不知何時竟已劇毒入體……」
這一段字跡還算清晰,後面便筆意模糊,隱約看出來是在敘述暴雨之夜發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