賭?呃……我呆了半晌,我確定在我認識沐昕的這許多年中,未曾見過他摸過骰子牌九……不過也許在那七年間,沐公子浪蕩江湖學會了也未可知。
賀蘭秀川的疑惑和我是一樣的,他水光流艷的上挑眼角,正眼看人時也像帶著幾分斜飛的風情:「敢情易公子擅賭?」
沐昕笑得謙虛而誠懇:「只是略懂而已。」
賀蘭秀川似笑非笑:「好吧,如你所願,不過,」他突然搖搖頭:「剛才我還覺得你很聰明,現在卻又覺得你蠢了。」
此時那些從人們的笑容卻已浮在臉上,我看著他們得意的神色,心裡一慌,轉頭問軒轅無:「賀蘭教主賭技如何?」
軒轅無給我一個很難看的苦笑:「你那位朋友如果不是至尊賭神,那麼必輸無疑。」
我不肯相信:「賀蘭秀川是天才麼?難道連賭術他也獨步天下?」
軒轅無毫不留情的答:「然也。」
我申吟一聲:「沐昕,你想幹什麼?送死嗎?」
此時兩人已在靜室相對坐下,賀蘭秀川紫底繡金錦袍袖子長長垂地,落出一截雪白手腕,支著下頜,半側頭笑問沐昕:「骰子,抑或牌九?」
沐昕笑道:「在下不擅賭,便是骰子吧。」
賀蘭秀川招了招手,便有從人托著托盤,其上兩個玉蠱,內有各五個骰子,將盤子放在兩人中間,賀蘭秀川笑道:「方式你選,規則便應我定,你沒意見吧?」
沐昕淡淡點頭。
我卻眼瞳一縮,賀蘭秀川果然不同他人,其人冷靜精明少有人及,即使他看出沐昕並不擅賭,自己贏定了,也不曾生出小覷之心驕矜之意,竟是寸步不讓滴水不漏,不因勝算在握而予人任何可乘之機,這般身居高位者少有的自控能力,當真難得。
想到自控能力,我便想到與賀蘭秀川幾乎難分軒輊,當初初見,就以隱忍自控引得我起了殺心的賀蘭悠,果然不愧是叔侄。
想到賀蘭悠,忍不住轉頭去看,他已收了金線,指尖搭在近邪腕上,面色如雪,對外間發生的事恍如未聞,我心中一痛,立時轉過頭去。
其時正看見賀蘭秀川道:「易公子,此賭局,你要何綵頭,現在可以提出來了,只是,聰明人便莫要獅子大開口。」
沐昕白衣如雪,在月色下清冷絕倫,神色也淡如涼水:「但求三日內,紫冥教不對我們四人下手。」
賀蘭秀川略一思忖,笑道:「好,不過我也有要求。」
「請講。」
「你若輸了,我給你一個時辰逃走,如果還是被我抓著,你便得將令友下落,詳細告訴我,包括……」賀蘭秀川眼風在室內飛了一圈:「那個我找了很久,卻一直無法找到的密道的入口!」
他笑吟吟看著沐昕:「如何?一個時辰,我很寬鬆了。」
我皺皺眉,沐昕如果不擅賭怎麼辦?輸了,說出我們下落無妨,但定要扯出賀蘭悠辛苦瞞下的教中密道,這密道絕非普通密室,內裡定有紫冥教重寶,是賀蘭秀川必得之物,如果就這樣洩露,我怎麼對得起賀蘭悠?
卻聽軒轅無轉述的聲音,正合沐昕此刻神情,如此堅定:「好!」
我喃喃道:「難道沐昕真的擅賭?」
軒轅無一聲冷笑:「我看我們的至寶密室要不保了。」
我轉頭看他一眼,淡淡卻堅定的道:「你放心,我們不會拖累少教主和閣下的大業,無論如何,不會洩露密道所在。」
軒轅無冷笑,指指水屏:「可惜我只相信我的眼睛,我只看見某個根本不擅長賭的傻子拿少教主苦心掩藏了多年的重要地道作賭注,去挑戰賭術無人可及的賀蘭秀川!」
他冷聲道:「如果不是知道你們確實是一起的,我真要懷疑,這是故意要設局挖出密道所在的奸細!」
我斬釘截鐵的道:「絕無可能!」
軒轅無淡淡道:「你自然相信那小子,可惜,我卻不敢相信。」
我寒聲道:「軒轅尊者,我以性命作保,如沐昕洩露你這密道所在,我便自裁以謝!」
軒轅無一震,定定看了我半晌,忽地一撇嘴:「我要了你的命,只怕有人就要要我的命了,這誓,不發也罷。」
我被他氣得心堵,恨恨轉過頭去,正見沐昕望著那骰子,笑道:「教主的賭具如此精巧,可否借我一觀?」
賀蘭秀川目光一閃:「易公子是懷疑我這骰子有問題,要親自查驗?」
沐昕笑而不語,竟是默認了。
侍立的從人們都顯出怒色,賀蘭秀川倒不生氣,道:「謹慎些也是應該的。」手勢優雅的一讓:「請。」
沐昕緩緩拈起骰子,一顆顆看了,他玉色的指尖拈著同樣玉白的骰子,一般的雪色耀眼,精緻感覺,那光滑圓潤的骰子在他指尖滴溜溜翻轉,映著月光,如靈犀之珠。
我的目光,頓時亮了。
隱約明白了幾分沐昕的用意。
沐昕將兩個蠱裡的骰子都一一看過,放下,歉意的笑笑,又推回桌中。
賀蘭秀川也不多話,笑道:「比點數罷。」突然手掌一按。
五粒骰子立時被他掌心吸起,停在半空。
賀蘭秀川的姿勢如此優美,正合了「手揮五弦,目送歸鴻」的意境,他手指連彈,骰子流星趕月般接連飛出,後一個撞上前一個,再後一個撞上先前那個……
然後撞上來的那個突然一拐,啪的一聲斜嵌在了第一個的側面,而追上來的第三個被第四個一擊,一拐再一拐,以不可思議的角度嵌入另一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