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挑起眉毛,不會吧,賀蘭秀川就這個伎倆?雖說暗器手法登峰造極,可這畢竟不是比暗器,而獨步天下的賭技,就是將骰子全部撞碎?
軒轅無卻在搖頭:「別小瞧了賀蘭秀川。」
其時五顆骰子在半空中俱都撞在一起,卻都未碎,而是邊角嵌邊角,團成了個多角的物體,賀蘭秀川掌心一抹,衣袖一拂,骰盅立時閃電飛起,啪的一聲將那形狀奇怪的骰子蓋下。
軒轅無和我神色都動了,我們目力都不差,早已看出先前賀蘭秀川掌心那一抹雖然動作迅捷如電,但在那瞬間,骰面上的點數已被抹去!
賭小!
軒轅無喃喃道:「教主又動玩心了麼?他就是在放水啊,不過是個零點,只要你那朋友以內力抹去自己的骰子點數,最起碼可以掙個平局,這還玩什麼?」
我皺了皺眉:「如你所說,別小瞧了賀蘭秀川,我總覺得沒這麼簡單。」
此時賀蘭秀川悠悠笑道:「易公子,賭大賭小,不用我說了吧?」
沐昕深深看了賀蘭秀川一眼,取過了自己的骰盅,他倒不用花招,老老實實搖了一番,將骰蠱放下。
軒轅無看得連連嘖嘴:「嘿!不用看也知道這小子根本沒賭技,西寧衛三流賭場的莊家也比他強一大截!」
有從人上前掀盅。
賀蘭秀川面前盅內,奇形怪狀的骰子露在外面的邊角一色雪白平滑,毫無點數。
沐昕的盅內,五粒骰子早已粉碎,只留一堆粉末。
平局。
當真如此?
軒轅無和我對視一眼,突然苦笑一聲:「上當了。」
長笑聲裡,賀蘭秀川衣袖拂出,原本深深嵌在一起的骰子突然如被外力牽引,竟一粒一粒,緩緩分開,穩穩停在半空。
俱都完好無損!
只除了最初那個被其他四粒骰子嵌入的那顆,四面皆毀,其餘四粒,展露在外的三麵點數俱被先前賀蘭秀川迷惑人的那一抹抹去,剩下有點數的那面,都是六點!
二十四點!
賀蘭秀川的笑聲如此愉快:「我有說過我要賭小麼?」
我磨了磨牙齒,痛罵:「狐狸!」
心裡卻暗暗凜惕,賀蘭秀川果然狡猾,甚至深諳心理戰術,他最後那一抹完全是故意為之,為了將眾人思緒引入歧途,以為他是賭小,並且也用含糊的語言暗示,讓沐昕自己以為一定是賭小,其實回過頭來一想,他確實沒說過一句賭大賭小!
軒轅無沮喪的道:「完了,完了,少教主苦心不保了……」
我沒理他,一直盯著沐昕,這小子還是這麼鎮定,難道……
賀蘭秀川明艷妖魅的瞳仁深處,倒映著紫冥宮眾人得意的笑容,他玩味的盯著沐昕,風度閑雅,緩緩一讓,示意:快逃罷!
眾人勝算在握的灼灼目光注視下,沐昕卻動也不動,緩緩綻出一個清淡笑容。
他突然俯下身,對著自己骰盅輕輕一吹。
笑聲戛然而止。
賀蘭秀川和美的笑容第一次僵在了臉上。
骰粉散盡,粉下,五顆骰子的表層薄薄貼在盅底,五個六點!
我忍不住一笑。
沐昕好心智,竟已猜出賀蘭秀川手段絕不止此,他震碎骰子之前,便鏟下了有六點的那一面的表皮,而將其餘部分摧成粉末,蓋在了表皮上。
你迷惑我,我亦糊弄你!
「啪」重重一巴掌擊在我肩頭,軒轅無目光閃動笑得痛快:「姑娘,我給你和那位沐公子道歉了!先前我隨便疑人,是我的不是!這小子,還真是個厲害角色!佩服!」
我斜身一讓,笑道:「尊者也是關心則亂,晚輩們不會在意,只是,」我頓了頓,先前那個模糊的念頭湧上,在腦海裡漸漸清晰,我終於確定了沐昕到底想做什麼:「前輩,你且看著,好戲還在後頭。」
此時賀蘭秀川僵掉的笑容又漸漸化了開來,輕輕拍了拍肩頭對沐昕齜牙的雪獅,他笑得越發嫵媚:「好手段,賀蘭秀川今日居然也栽了觔斗,你贏了,三日之內,紫冥宮上下,無人會難為你一行人!」
沐昕微微欠身:「教主一言九鼎,在下謝過。」
「只是,」賀蘭秀川笑咪咪以手托腮:「本教主累了,打算就在這裡調息幾日,」他轉頭吩咐手下:「取我的琴過來,我今天才發覺,我的好侄兒這裡別有洞天朗月清風,佳景當前,怎可錯過,當焚香操琴,一慰胸懷……哦,易公子,你和貴友儘管自便,恕本教主不陪了。」
「混賬……」學完這句話的軒轅無立即破口大罵:「奸詐的老小子,你守在門口,我們怎麼出來!」
我失笑:「人家沒違背諾言啊,三日不追索,坐在這裡不動該行了吧?好個賀蘭秀川,居然沒被氣昏頭,反應迅速手段毒辣,不達目的誓不罷休啊。」
賀蘭秀川料定密道出口便在室內,他賴著不走,就是逼我們自己選擇,要麼為活命暴露密道所在,及時逃出,要麼被堵死在密道內,白白浪費沐昕辛苦賭來的三日逃命之機!
這樣的兩難境地,他須臾談笑間便逼了出來,端的是好心智,可惜……
一抹淡笑不能自己的浮在我臉上。
身側,軒轅無奇怪的看我:「你笑得好奸……」
我一揚下巴,示意軒轅無看清楚。
那廂,沐昕穩穩坐在賀蘭秀川對面,攏手袖中,毫無驚惶之色,目光流轉間,他亦浮出一個神秘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