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呆了呆,勉強收拾心神思考了他的話,明白自己惶急無措,失了算計,我不能如此莽撞,不能讓沐昕白白冒此大險!
可是冰魄晶心的毒……雖說這奇毒遇強愈強,可焉知沐昕能堅持到賀蘭秀川離開,萬一他先倒下,後果不堪設想。
水屏上,沐昕笑答賀蘭秀川:「教主是聰明人,自然知道我是怎麼下毒的,不過教主放心,這毒也沒什麼,調息調息也就好了,也不需要什麼奇藥,也不用立即閉關驅毒,很簡單的。」
他越是這樣說,賀蘭秀川自然越是不信,他嘴角一抹艷麗的笑意隱著幾分森寒:「是嗎?你費盡心機下藥,就為了簡單的讓我調息一下?」
沐昕抬起眼,淡淡掠了賀蘭秀川一眼:「是,不過順便我還想證明給大家看,紫冥教主也是人,死起來,也同樣簡單。」
怒叱群起。
賀蘭秀川不怒反笑。
然而他的笑,即使隔著水屏,也可感覺出那份凜冽與鋒利,他仰頭,長笑三聲。
哈哈哈!
每一聲,沐昕的身子都輕輕一震。
三聲畢,沐昕嘴角血跡隱現。
然而他硬生生的嚥了下去,不給血跡流出的機會。
以袖揩抹血跡的動作,他已做不了,他便不給任何人,發現他其實和賀蘭秀川一樣。
我閉上眼,沐昕,你用盡心思,賀蘭秀川輸了,怒了,相信了,他已經上套了,可是,你要我如何立於你的傷口之上,去換取自己的自由和生存?
腦中突然靈光一閃,我立即問軒轅無:「你這密道,是否還可通往別處?」
軒轅無一怔,欲言又止,半晌搖搖頭。
我怒道:「明明是有,你為什麼不肯說?告訴我,在哪裡?」
軒轅無只是搖頭,我瞪了他半晌,看向角落的畢方:「告訴我,在哪裡?」
畢方乾脆掉轉身去。
我氣極,正要追過去再問,卻聽一人道:「暗河。」
紗幔後,賀蘭悠緩緩步出,只一日工夫,他便似已清減了些,往常合身的長衣,有些鬆散的披在身上,越發有幾分憔悴。
我看著顏色如雪神情溫柔的他,再轉頭看看水屏中平靜周旋虎狼之中的沐昕,心裡百味雜陳,只恨不能立僕於地,大哭一場,哭這紛亂諸事,為何總不能合著我的心意走,為何總讓我無休無止的在欠著他人的恩惠,為何總讓我徘徊,苦痛,彷徨,猶疑,擔憂了你又擔憂著他,把個心,生生撕裂了無數片仍舊沒個著落處。
賀蘭悠緩緩道:「解毒的第一步驟已成,兩個時辰後再繼續,你剛才的話我聽見了,你若定要出去,尚有暗河可走。」
軒轅無皺眉道:「少教主,你瘋了,暗河如何是她能走的路!」
半空中飄著瑩綠的點點微光,在人頭頂上緩慢游移,宛如幽靈翩躚,狹窄的道路充溢潮濕的腥氣,裹捲著絲絲砭骨的寒意,直欲鑽人骨髓,真不知道這盛夏之季的崑崙深谷地下,幽深黑暗的甬道之中,哪來的烈烈寒風。
軒轅無舉著一支蜜蠟巨燭,小心翼翼走在我前面,再三叮囑:「記住,一定要踩著我的腳步走,一步也錯失不得。」
那燭光,在這陰森詭秘的道路中,幽綠的底色映照下,原本的黃色微光,也變成了奇異的灰綠之色。
軒轅無歎氣:「少教主真是瘋了,我也瘋了,竟然陪你走這條路,要知道,我在紫冥教三十餘年,這路也只走過兩次,每次走,都像是一個噩夢……」
我緊緊盯著他的步子,心不在焉答道:「這條路,很危險麼?先前賀蘭悠說走暗河的時候,我看你臉色都變了。」
「我怎麼能不變色?」軒轅無苦笑:「上一次走這路還是十五年前的事了,暗河又可能會改變流向,我又不是神,哪能記得清楚,萬一運氣不好,落入暗河,深墜地底深淵,那可是屍骨俱無的下場。」
我沉吟道:「聽聞崑崙有地獄之門,上有天雷下有暗河,天雷威力絕倫,倏隱又現,暗河奇詭莫測,落入者萬劫不復,難道就是指這個?」
軒轅無語氣裡有微微的讚賞:「你倒博聞,是的,這暗河位於谷底深處,其上有千年沼澤,據傳暗河極其詭異,下通幽冥,落入者便會被拖入地底深淵,熟悉崑崙的人,都是聞暗河而色變的。」
「既然這麼危險,為什麼紫冥教還會選擇在這裡另建密道?」我忍不住疑問。
「昔我教第七代教主驚才絕艷,號令天下,又因緣巧合得了一件重寶,他慮及盛極必衰樹大招風的道理,為子孫後代計,硬是在這土質堅硬的崑崙山中建了密室,藏了秘寶,並未雨綢繆的修了雙密道,其中的暗河密道,是他親身查探後建的,為的就是若有個萬一,還有處任誰也想不到即使想到也不敢輕試的退路,這條密道穿暗河而行,直通宮門之外,可以說,是我教僅有教主方能知道的絕密。」
軒轅無的語氣裡突然多了絲悵然:「我本來也不能知道的,只是,十五年前……」他突然住了口,將話題岔開:「聊天易分神,還是專心行路吧。」
十五年前,賀蘭悠五歲,十五年前,上任教主失蹤……軒轅無言辭含糊,語多遲疑,卻令我隱隱覺得,他和當年賀蘭笑川的失蹤,如今的密室暗道,賀蘭悠,還有那個所謂僕童畢方之間,一定有一些極深的隱秘被埋藏,只待某一日,被雷霆萬鈞的從塵封的歲月中連根掀起。
只是如今,我沒有心思去探索紫冥教的秘密,先前離開時,水屏之上,言語交鋒未曾佔得上風的賀蘭秀川最終發現了沐昕的異狀,驚訝之餘倒也多了幾分佩服,攔下了欲對沐昕不利的手下,反倒應了沐昕的要求,服下了緩解的藥丸,然後離開了賀蘭悠的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