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無聲躍起,一閃之下便越過刀光,不退反進,身形如風前衝,單手鬼魅般遞出,直指瞿能咽喉!
「好辣的手!」瞿能的目光閃過一絲驚訝,急急後退,仰頭側身,意圖避開我的手,然而我身形如煙,頓也不頓緊綴而上,左手屈指如勾,重重敲下!
此人麻煩,為免後患,我想一招把他廢在指下。
驚惶之色閃過瞿能眼中,死亡的氣息濃郁,瞬間以冷冷的面孔向他逼近,然而畢竟是久戰老將,反應奇疾——他突然橫膝而起,刀面平放向上,寒光如月飛快迎上我手指,另一手閃電般伸出,一把拖過那自我出現便似已怔住的男子,擋在身前,將他的胸口,直直迎向我再次如附骨之蛆跟上的指尖!
勁風烈烈如火,我的心卻涼了下來。
我的指尖,本已距瞿能咽喉極近,此時乍一換人,別說他驚怔之下無法躲避,連我也反應不及。
抬頭,雨幕裡,對面男子臉容陌生,堅決的眼神卻令人心驚的熟悉。
這一指……出與不出?
我只覺心跳如鼓,血似要噴湧出咽喉,這剎那之間,我要做的決定,如此艱難。
收回手指,瞿能定起疑心,此時他親兵已將趕至,他武功不弱,我要想在被合圍前殺了他,絕無可能。
何況,那堅定的眼神,告訴我不能那麼做。
不能,因為他還不想走,那麼我收回手指,留下他,他會遭受怎樣的命運?奸細,五馬分屍。
不收,我這一指,最起碼也能令他重傷!
我如何下得了手?
所有的思索只在電光火石間。
雨下得越發大,其聲如雷,如天已將傾。
茫茫雨幕裡,遍是他黑白分明的堅定眼神,明銳如秋日長空。
我閉上眼。
手指終於遞出。
只一閃便至,攜著風聲劇烈,劃裂黑夜。
血光迸起。
雨如瓢潑,徹天傾倒而下,簷下積水如注,漾起白茫茫的霧氣,濕漉漉的前庭裡,花樹被暴雨打得東倒西伏,零落在地,一派淒涼景象。
「轟」的一聲,我渾身濕淋淋的撞開門。
一個踉蹌,幾乎一頭栽在地下。
在桌旁支頤假寐的映柳被這聲巨響驚得跳起,滿面驚惶的張嘴欲叫,卻在看清我的一剎那生生捺住,急急衝上來扶住我,眼瞳裡滿滿驚慌:「郡主,你怎麼了!」
我欲回答,卻在張嘴那一剎,哇的一聲一口血噴出。
血色紫黑,如箭竄起,啪的擊上屋頂,再如雨墜落,在水板地面上灑下朵朵赭色血花。
我喘了口氣,無力理會映柳的尖叫與絮叨,示意她扶我上床運氣調息。
兩個時辰後,雨聲漸止,月色清輝隱隱一線,我睜開眼,覺得翻騰的血氣略略平復。
微微一歎,陷入沉思。
剛才那一指,無奈之下繼續,然而我怎忍重傷沐昕?臨急無策,只得拚死收回大半真力,饒是如此,自己內腑被震傷,餘力依然傷了沐昕。
指尖劃裂沐昕胸口,入肉三分,血光飛濺,轟鳴雨聲裡,我聽得他一聲悶哼,如此清晰,竟如利刃般,割得我心一痛,真氣立岔。
頓時控制不住去勢,如刃掌指一滑,竟變成直取沐昕大穴膻中!
我這一驚非同小可,但此時內傷已生,真力未繼,竟無力轉圜!
卻見沐昕雨幕中抿緊了嘴,突然側身,以身體遮住瞿能視線,向我眨了眨眼,隨即抬掌,一拍擊在我肩頭。
那掌力看似驚人,落於實處卻綿軟,其中生出無限牽引之力,將我身子一帶,隨即他飛速一讓,原本他背後的瞿能立即變成站在我面前,我的指力,順勢直取瞿能雙目!
這一掌一指亦迅捷絕倫,幾乎在鮮血濺起的瞬間便已配合完美的完成,瞿能正在得意擋過殺手,冷不防我閃著寒意的指尖便到了他面前,大驚之下一個鐵板橋,硬生生向後臥倒,啪的一下滿身狼狽的倒在泥水中。
他見我出手狠辣,想也不想便先退避,卻是不曾想到,此時我哪有力氣再傷他,他就勢倒下,而我只顧惶然抬頭看著沐昕,擔心之下竟一時不知所措,卻見沐昕,已「憤怒」的衝過來,大喝:「小賊辣手傷我!」猛地擊掌而出。
雙掌相交,暖流湧進,煩惡欲嘔的感覺立時輕了些許,我掌上不加真力,就著他掌力推送,飄飛而起。
半空中一扭身,刷的倒躥丈許,幾個起落,已在兵士們合圍前,衝出營地。
在別人看來,倒像是我被他一掌擊出去般。
我將輕功全力提升到極致,深濃雨幕亦為我遮掩了身形,幾個連閃,已在里許開外,將那沸騰的兵營,一一點燃的火把,驚惶奔出的大隊士兵,遠遠拋在身後。
縱出時我愴然回首,密集的雨點沒頭沒腦擊打下來,滿面的水跡漫漶,我睜不開眼,我無法辨清那個清瘦長立的身影,是何動作,是何表情。
黑夜裡,洇開的血色,染紅我雙瞳。
我已分不清,臉上那潮濕一片,是雨,還是淚。
「砰」的一聲,門再次被撞開。
我轉目望去,卻只見淡淡一抹灰色影子,忽地出現在我眼前。
苦笑一聲,我道:「師傅,你能不能換個正常點的出現法子?」
近邪不答,直挺挺的立在榻前,注視著我,我左躲右閃避著他的微帶憤怒的眼神,實在躲不過去,只好歎氣投降:「好好,我不是,是我不對,我不該說今夜可能大軍來襲要你守在城中自己卻偷偷溜出去……可是師傅我沒騙你,我確實懷疑李景隆會在今夜或明夜有所動作,萬一就在今夜,萬一到時我沒來得及趕回,你再跑掉,城上誰來顧全大局,難道指望那個跑也跑不快的世子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