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冷笑道:「就怕奸人背後偷襲。」
賀蘭悠微笑道:「懷素,不用含沙射影,相信我,我不會對令師下手,我只是令人將他引出去罷了。」
我心想也是如此,四人來了三個,還有一個引開師傅,賀蘭悠以喝酒為名,將我們留在這兒,順便可以為他證明無辜,倒是很好的算盤。
只是,書房有什麼好東西,令他志在必得?
正想著,忽聽遠處一陣喧嘩,有驚呼和兵器交擊以及奔跑追逐聲遠遠傳來,細聽著,正是書房左近。
我將銀絲一抖,倏忽間連點賀蘭悠三處大穴,笑道:「少教主,委屈在這暖閣繼續喝酒罷,沐昕會陪著你,放心,他是君子,說不動你就不動你。」
沐昕目光關註:「懷素,還是我陪你去吧?」
我一指賀蘭悠:「沐昕,有這隻狐狸在,如果沒人陪他,天知道他又玩什麼花樣,放心,我只是好奇,看看就來。」
出了院門,向著人聲喧囂處而去,我的流碧軒離外城的書房有些遠,奔得興起,乾脆一飛身上了屋頂,踩著那些粉漆朱堊雕樑畫棟琉璃朱瓦,風聲呼呼從耳邊掠過,而月光大而明亮的懸在天邊,那般蹈空漫步,如在月中行。
這一刻我突然想起在山莊的那二千多個日日夜夜,想起當年自己也曾無數次在屋頂練劍喝酒,踩碎老頭頭頂瓦片無數,他補得永遠沒我踩得快,他追得也永遠沒我跑得快。
只是我一直都明白,老頭哪裡跑不過我?不過因為疼愛我罷了。
想到這裡,心裡微微一動,想起燕安殿和剛才流碧軒,賀蘭悠明顯沒動真力的三招,和可以避卻不避銀絲的舉動,不由怔然。
然而轉瞬便收拾了自己的思緒,冷哼一聲,看向前方。
被大群舉著火把擎著兵器的衛士群湧著追趕的兩條黑影,明顯是在將那些衛士引離越遠越好,身姿輕靈,輕功出眾,翻飛如蝶間已將大隊人馬帶離書房,偶有交手,雖即沾即走,然出手既狠且準,實力非凡。
我怒哼一聲:「蠢貨!」再不遲疑,一個倒翻,自書房簷下,刷的穿入窗戶。
書房裡的黑暗,對於我來說完全不是問題,我無聲落地,眼光立即瞟向多寶架後的佛龕。
初來王府時,我曾在書房發現過一處暗室,今日直覺,賀蘭悠的目標,就是暗室內的東西。
書房全無來過人的跡象,安靜無聲,諸般事物都沉沉籠罩在黑暗裡,只一抹淡淡月光,鍍上佛龕裡佛像拈花的手指上。
那手指……毫無灰塵。
我緩緩的走近。
身後突然傳來一聲極其細微的聲響。
心生警兆,霍然轉身。
然而衣袂帶風聲令人反應不及的瞬間便到了身前,耳邊聽得一人輕輕笑道:「嗯?就是你?你有什麼好,令他連生死之間,也唸唸想著?」
笑聲柔美如綺麗夢境:「我殺了你,看看死美人和活美人,他愛誰?」
寒銳的利器割破空氣的聲響嗤嗤,黑暗裡,淺淡的遙遠的月色裡,萬千光華,比月更明更亮更燦爛的自天際遙生,宛如碧海星輝浮起,彼岸花火明滅,源源一線,自那曼妙浮凸於夜色角落的身影上射出,流光追電,眩幻眼眸,越發映得那身姿,流艷妖魅。
嬌媚動聽的聲音,狠辣絕倫的殺著!
那奇形的似軟似硬的武器令我幾乎驚出了一身冷汗,照日劍鏗然出鞘,點染出亮白的劍光,宛如星稜遍灑,鏘鏘鏘鏘連響,以快打快,已將那物一一撥飛。
光華一收,我抿緊嘴,頭也不回的倒掠而出,嚓的一聲,已扯下書房裡阻隔光亮的重重帷幕,月光頓時大片大片的瀉進來,照得室內纖毫必現。
「哧」的一聲輕笑,笑聲低微,然音色慵懶,曳曳拖出一個令人心蕩神搖的尾音,在這迷離深濃夜色裡,媚得似要開出花來。
對面,宛然而立的女子,黑衣紫披風,寒冬裡居然是紗質的衣料,裹著曼妙婷婷的身子,那曲線美麗流暢得令人驚歎,帶著與生俱來的野性與魅惑,媚艷的氣質渾然天成,縱然衣服齊整,不曾露出半分肌膚,然而那風情,便是呼吸間亦可令人神移。
面容卻掩在一襲紫紗後,只露出微帶琥珀色的明媚眼眸,眼波如酒,中人欲醉。
一張網狀的物事,執在她雪白柔荑中,網色亮銀斑駁,網結處冷光閃動,輕輕一動便流光如水,襯著她指上滿滿的五彩斑斕的奇形碩大戒指,華美燦爛之極。
我卻知道,那東西看起來美的很,卻是要人命的。
她也在打量著我,聲音裡帶著笑意,然而面紗外的眼瞳深處,情感冷漠如死水。
「呵……聽說你是郡主?美且尊貴,還有一身好武功,嗯,看起來也不笨……這就是他看中你的理由?」
我細細分辨著她微有些奇異的口音,卻對她的話忍不住皺眉:「他?賀蘭悠?」
那女子目光緩緩的瞟過來,三分寒意三分喜意:「可是,我還是覺得,他在選女人的眼光上……」
「有問題!」
末三個字的餘音未盡,她的身影突然從原地消失,下一瞬,鬼魅般突然出現在我身後,流光一罩,以不可能的角度,將那暗藏利器的絲網向我當頭罩下!
我冷笑一聲,不避不讓,細長的銀絲一閃,直直至她網眼間穿出,射向她眉心。
那媚意天生的眸子,微微流露出一絲驚訝之意,身軀奇異的一扭,連著那原本以凌厲之勢襲來的網,忽地又從原地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