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聽賀蘭秀川悠悠笑道:「好侄兒,你找齊三十六神影護法,以紫冥魔音結陣,原是可以困得住我們的,可惜,如今卻多了這些神智瘋迷之人亂吼亂嘶,這些人未學過我紫冥心法,不會為你魔音所制,瀕臨瘋狂之人又最是血脈躁動,甚至極有可能反噬於你,我的好侄兒,只怕今日你若硬使這靜心陣,最後被永遠安靜下來的,只怕是你吧?」
「是嗎?」賀蘭悠意態輕閒:「我殺了他們便是。」
話音未落,烏光連閃,半空中巨網光若碎鱗,直罩撞成一堆呼號的三百騎。
我大驚,眼見網落,立即撲到沐昕身側,奪過翠玉笛,就唇狠命一吹。
一縷幽音乍起,徘徊若鬼哭,眾人聞聲,齊齊驚動。
撒網的風千紫也手勢一頓。
鷹目老者大驚,探頭望我:「你如何會天魔音!」
我勉力將笛離唇,拭去因心神激盪以及強使殘餘真力而溢出的鮮血,也不理那老者,只冷聲對賀蘭悠道:「賀蘭悠,你若今日傷了我手下一分一毫,我必不與你干休!」
賀蘭悠久久凝視我,目中光芒變幻,稍頃,輕輕揮了揮手。
我正一喜,卻見巨網呼嘯而落。
心中一酸,眼前發黑,賀蘭悠,賀蘭悠,你當真心狠若此,毫無半分顧念?
網落無聲,初初還是一小片烏雲,隨之降落,漸成彌天大網,沐昕站在三百騎正中,仰首向天,不閃不避,微一振腕,銀絲如飛龍夭矯,已經迎上網索。
卻有一線黑光,鬼魅般突閃而至,空中微聞硫磺硝石氣味,我驚道:「小心!」
霹靂火雷之類的武器,如若落在三百騎中,後果不堪設想。
沐昕一轉身,墨色髮絲咬在霜白唇角,鮮明而堅定的神色,銀絲如奔雷閃電而出,穿裂長空,流光一現,已極準極輕纏住那火雷,手腕一振,將之移出人圈。
「轟!」火雷在十丈外爆炸,煙塵滾滾,氣味嗆鼻。
然而這一緩,巨網終究已罩落人身。
我心膽俱裂,正欲拚命奔出,忽覺那網和那晚我與風千紫對戰時所用的暗鉤亂閃的網不同,不由微一駐足,卻聽石窟頂一聲厲叱,紫影一閃,半空中虹霓般飛出一條紫色衣袖,如巨型長刀,鋒銳森森,一刀向地面砍落。
卻有千百道異光突起,千絲連綿萬光閃爍,如暴雨如連瀑,又似群星跨越天際,瑰麗尾羽飛掠蒼穹,匯聚成流,齊齊直向紫影處奔去。
紫影一收,在空中轉折起舞,於奇幻流光中輾轉騰挪,俯,仰,轉,折,掠發,抬眉,勾足,拂袖,每個動作都精細入微,每個動作都巧至毫巔,於間不容髮中從容來去,於毫釐之間做驚世華美之舞,凌空若蹈虛之仙,飄搖似九霄飛天,鼻可聞暗香隱隱,目可迷盛顏華光。
真正的,絕世無論的天魔舞!
當年初見賀蘭悠,我就曾為那絕世美麗的身法震驚,如今見到賀蘭秀川施展天魔舞,才知道何為真正的流光溢彩驚心動魄之美。
正驚怔間,卻覺得四周突然安靜了起來,呼號聲漸已不聞,所有的聲音都似已被逼入天地之瓶中,悶而遠的響著,再漸漸遠去,我抬頭看去,賀蘭悠仍舊負手而立,他身後三十六條人影,以四方方位輔以金木水火土風雷光暗九訣施陣,頭頂齊齊升起幽綠魂燈,靜靜漂浮,與手中異芒交響閃映,那異芒,卻來自不知以何種發光材質製造的樂器,琴、瑟、築、箏、笙、簫、笛、鈸、塤、缶、磬、簧、琵琶、阮弦、箜篌、腰鼓、拍板……各器齊鳴,匯聚一處,然而指抹飛彈間,眾音交匯處,竟至寂靜無聲!
隨即,我便覺得寒意突生,幽幽環繞,更顯衣單身寒,四周,卻越發的安靜下來,賀蘭秀川手下,人人面有蒙昧之色,目光緊緊盯著那魂燈,動彈不得。
難道,這便是寒衣靜心陣?
沐昕已趕至我身側,低聲道:「懷素,你快坐下調息,這陣法好像只對修習過紫冥心法的人有作用!」
我悚然一驚,卻道:「不死營的兄弟……」
沐昕臉有黯然之色:「賀蘭悠那網裡有毒物,齊齊將三百人迷倒,三百騎內受賀蘭秀川迷魂控制,外受賀蘭悠毒物挾持,苦不堪言……」
我怒極,咬牙不語,坐下調息,眼光卻隨著石窟頂的戰鬥一刻不曾放鬆,便見那音波匯聚,漸細漸滅,饒是賀蘭秀川身法冠絕天下,也漸漸粘滯吃力,縫隙越收越小,賀蘭秀川動作愈來愈急,如風舞狂花雨打亂萍,旋轉飛掠越發激烈。
眼見他敗像已露,我卻不知是憂是喜,賀蘭悠勝了,就一定對我有利麼?
然而異象突起。
西方庚金之位,一高瘦執缶黑影,突地手腕一轉,橫光切過,沉聲音律一起。
戛然長嘶!
陣法本已合聚,立時被撕裂出一道豁口!
賀蘭秀川身軀如魚一轉,立將脫出。
銀衣一閃,自右邊石窟頂掠下,急電般飛至賀蘭秀川身後!
黑影暴起,直躍長空,五指萁張如爪,直抓賀蘭悠胸膛。
賀蘭悠半空中生生翻轉,衣袖一拂已是避了開去,然而衣襟撕裂之聲輕響,衣物**,一本書冊掉落。
那黑影長聲大笑,騰身而起,接了那書在手,一個翻身回歸本位。
正是那鷹目老者。
賀蘭秀川身軀一轉,回到石窟頂,微笑手撫長髮不語。那鷹目老者仰天長笑,笑聲無限得意:「賀蘭悠,你畢竟還是小兒,怎抵得我教主天人城府?你這拈花指訣,如今還不是生生落入我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