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正因為如此,給了我們鑽空子的機會,西平侯府僱請的幾位高手供奉也接到了請柬,自然讓了出來,其餘不夠的,近邪手到擒來。
所以我們一行四人,近邪,沐昕,我,劉成,人人懷揣請柬,直赴金馬山。
昆明四山。
金馬山,碧雞山,蛇山,白鶴山。
山水明秀的昆明府,北枕蛇山,南臨滇池,金馬山和碧雞山東西夾峙,隔水相對,極盡湖光山色之美,金馬山逶迤而玲瓏,碧雞山峭拔而陡峻,被視為昆明東、西兩大名山,左思有賦云:「金馬騁光之絕影,碧雞倏忽而耀儀」。
金馬朝暉,碧雞秋色,素為昆明之徵,當年舅舅鎮守雲南,建造昆明城時,特延請極擅堪輿之術的汪公湛海,為新城佈局,汪湛海以昆明背靠蛇山之故,特設龜城,正合風水之術中「背有靠,面開闊,遠見山丘,近有活水,東西兩側護山環抱」之義,是有「五百年前後,雲南勝江南」之預言。
紫冥教的聖會,選在金馬山,實在我意料之外,不能不想到,賀蘭秀川此舉,是否衝我而來?
然而賀蘭秀川有什麼理由,要衝著我來?
冬月之末,冷雨霏霏。
我穿著男裝,披件半新不舊的雪裘,在山路崎嶇陡峭處棄馬步行,眼見周圍俱是進山的人群,各各神完氣足目蘊精光,步伐輕快得似乎要飛起來。
卻很少有人聚集在一起,大多微有戒備之色,即使見人略略靠近,也警覺的讓開距離。
我卻將大多注意都放在了四周,看似安靜如常的道路山石上,不住喃喃自語,頻頻點頭。
「嗯,左十步有……哦,進一退二右三轉四也有……嗯,三才迷仙陣呢……嗯,此處佈局甚妙,東方甲木西方丙土……嗯,此機關似有茅山術法?……顛仆道也有?嘖嘖……這許多人,看出的人能有幾個?紫冥宮這次來了多少人?實力真是雄厚啊……」
近邪從鼻子裡發出哧的一聲,狀甚不屑。
我皺眉思索,「若是棄善來了,會用多少時辰全部解決他們呢?」瞄一瞄近邪,「肯定比師傅快,是吧?」
近邪重重扭過頭去,哼的一聲。
他們師兄弟四個,表面上……甚是水火不容,近邪厭揚惡多話,看不慣棄善睥睨,拒絕和忽男忽女忽老忽少永遠不知道他的話是真是假的遠真交談,而那三個,見到他也是大白眼伺候,直呼他:冰塊,木頭,八風不動菩薩,棄善更是毒舌無倫,常呼:龜藏公。
是以近邪猶憎棄善,每見之如見惡鬼。
我仰望浮雲,歎息道:「真是很想老頭他們呢……」
近邪看看我,欲言又止,我目光灼灼的盯著他,他咕噥一聲,卻沒有說話。
我笑一笑,看向前方山頂上,寬闊的平台一覽無餘,早已搭起了高高的比武台,四面都佈置了簡單卻結實的棚子,呈圓形,裡圈靠近主台,精緻講究些,外圈簡單些,想必是供身份不同的來客一一就坐,最顯眼的,是正中紫緞重垂,巨木搭就的高台,明明是臨時搭建事後便要拆了的東西,偏偏講究得似是巨戶豪門的華堂,紅氈鋪地金虯羅帷,檀香裊裊垂緞層層,令人一眼看去,幾疑此非高山之巔,而是誤入雲深處神仙家,或是中了仙狐精怪的障眼法,得見遠避紅塵處不能見的人間華景——紫冥宮之財力人力,可見一斑。
那華堂之上,正中巨大一座,烏木座身,華貴潤澤,水貂裘褥,毫光燦爛,座身雕刻細膩,卻是非蛇非龍,飛騰盤旋,直欲破木而出猙獰撲下,尤其雙目活靈似有陰光,令人望之心生寒意。
我冷笑,「賀蘭秀川好大排場!」
「他當得起,」淡淡接上我的話的是沐昕,「紫冥宮縱橫江湖垂百年,歷代教主都威凌天下,武功勢力盡皆強絕,據說首代教主猶為天縱之才,又有奇遇,獨力創派至今,代代皆出人傑,歷百年風霜不倒,無論是百年前的七大派近百頂尖高手合力圍攻鎩羽而歸,還是五十年前的朝廷大軍征伐無功而返,都不曾令其有任何根本損傷。」
我笑道:「當日我們區區幾人,不也鬧了一場?」
「那是山莊中人亦是天下奇才,且賀蘭秀川並無意與你們對戰,猝不及防之下,實力並未全顯。」沐昕搖搖頭:「何況當日你所見,不過紫冥宮實力的一小部分,真要傾巢而出,只怕你們逃是逃得,想要佔便宜,怕是不可能。」
我瞪他一眼,道:「何必長他人志氣,必自己威風?」
沐昕淺淺一笑,「知己知彼而已。」
我冷哼一聲,「知己知彼?那麼那個既知鋒不可攖,還要逞匹夫之勇的傢伙是誰?」
他並不語塞失色,只笑道:「何謂逞匹夫之勇?我不過打算來問問賀蘭教主,如何和都掌蠻人過不去,若有可能的話,尋個妥帖解決,皆大歡喜的法子罷了。」
「說得輕巧,」我嗤之以鼻,「你當賀蘭秀川是善男信女,一說就通?」
嘴裡和沐昕說笑,我的目光,卻遠遠投向高台後,隱約可見紫冥子弟進出,那裡,那個人,會不會在?他和賀蘭秀川水火不同爐,大漠一戰,更是結下死仇,按說賀蘭秀川在哪裡,他便當不會出現才對,然而無論是他或是賀蘭秀川,行事都難以尋常道理計,難保這兩人私下鬥得你死我活,面上依然能言笑晏晏共襄盛會呢?
如果真是那樣,那麼,又會發生什麼?事情又會是怎樣的走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