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幾許恩仇能快意(5)

他不答。

我苦笑,道:「沐昕,如果我蠢笨些,是不是你就要什麼人也不告訴,獨闖紫冥宮的武林大會?」

「我不是莽夫,」沐昕笑容裡有幾分無奈,「我只想以侯府中最瞭解江湖,也最適合出面的身份,代表西平侯府,和武林勢力之主賀蘭秀川談談,如果可以,我希望能和平解決,紫冥宮固然獨步天下,可侯府勢力也不是吃素的,這些江湖豪強,一樣是人,縱然最高層無人能奈他何,可他的分壇呢?普通屬下呢?他們行走江湖,一樣要吃飯做事,難保不會有把柄被官府抓著,難保沒有需要仰仗官府便利處,而官府本也需要這樣的豪雄勢力,滌蕩宵小,廓清法制,這本當是互利互惠之事,何必鬧出生死相見?紫冥教說起來還接受了朝廷的護國神教之封,更當有說話處,我想過,這樣解決最為妥善,否則貿然發兵相見,惹怒賀蘭秀川,以紫冥宮勢力,真要和哥哥為難起來,也是很麻煩的事。」

「話是說得很有道理,只是,賀蘭秀川他不視你如仇就不錯了。」我苦笑道,「你們可是有舊怨的,就算他欣賞你,不要你的性命,但很明顯,紫冥教需要都掌蠻人,必有大用,你去談不啻於與皮謀虎,他難道還能為你這個連朋友都不算的人讓步?」

「或者可以再賭一場。」沐昕難得玩笑的對我眨眨眼睛,我卻怒氣頓生,冷聲道:「你休想!當日紫冥宮你已經嚇得我好苦,現在你還要……你到底把我當作什麼……」

話說到一半突然心酸,竟然眼眶一紅,我趕緊仰頭看天,拚命忍了那淚意。

沐昕何曾見過我如此,那般沉靜的一個人,立時手足無措,急急靠近道,「懷素,別生氣,我不過是玩笑……」又從懷裡取出一方汗巾遞過來,我一把揮開,怒道:「不要這個!」

「咦,不要什麼?」明脆的語聲打破尷尬的寂靜,方崎聲到人到,一步跨了進來,看見她,怔怔舉著汗巾看我的沐昕立時退後一步,紅著臉讓到窗邊,我轉過頭,惡狠狠瞪了方崎一眼。

她面不改色,笑吟吟繼續上前,「喂,今兒是太陽從西邊出還是天下紅雨?」裝腔作勢的手搭眉簷張了張窗外景致,「沒有啊……奇怪……」

「少裝模作樣,」我沒好氣,「你聽壁角聽了有一會了吧,當我們不知道呢。」

她仍然臉紅也不紅,「怎麼能不聽呢?難得見相敬如賓的兩個人也會賭氣紅臉,真真是奇景,錯過了可惜啊,我不僅自己要看,還把你師傅也拉了來看呢……」

我哼了一聲,罵,「唯恐天下不亂的傢伙!」

她卻突然賊笑一收,莊容道:「亂,就是要亂,你瞧你兩個,雖說處得好,終究我看著,覺得太客氣融洽了些,少了幾分紅塵煙火味兒,兩個不同性格的人在一起,如何會連一點齟齬也無?怕不是彼此心裡都先存了小心?須知多了分寸便少了親近,那是萬萬划不來的。」

我聽著這話,竟說出了一番我未曾想過的道理,心裡動了動,偷眼去看沐昕,他亦若有所思,且微有悵然之色,這神色令我一驚之下竟生出歉然之意,心想難道,原是我先築了心障,令得人梭巡其外不得入?

這般一想,心中某處模糊朦朧的不安與疑惑,突有豁然之狀,微微思忖,一笑,向沐昕一伸手,道:「汗巾拿來。」

他微笑著遞過來,目光明亮,我將汗巾在眼上按了按,擱在一邊,突仰頭道:「師傅,你下來,幫我揍這個小子一頓。」

方崎嘖嘖搖頭:「什麼啊,自己捨不得揍就推給別人……」被我恨恨敲了腦袋:「少顯擺你的伶牙俐齒!」

樑上,近邪很明確的贊同我的意見:「該揍!」

沐昕神色尷尬,卻不敢反駁近邪的下一句評語:「逞能!」

我暗暗偷笑,見沐昕神色窘迫,心裡一軟,只好為他解圍,「師傅是怪你又想獨自承擔,你的事就是大家的事,不好這麼見外的,別磨蹭了,說吧,紫冥教那個勞什子盛會,何時何地?」

沐昕無奈的在袖中取出一張淺紫銀邊的柬貼遞過,上書:「冬月蓂落,滇國之中,東驤神駿,且臨絕峰,風起蔽日,劍貫長虹,白雪煮酒,靜候群雄。」

落款處無名無姓,卻是一座似乎漂浮在半空的巨大宮殿,不過寥寥幾筆,如同這數字請柬一般,自有睥睨霸氣,現於筆下。

我皺眉道:「滇國之中,昆明也,東驤神駿,自是指昆明之東的金馬山,紫冥教什麼意思,怎麼會選在這裡?」

「管他哪裡!」方崎將柬貼往桌上一拍,「就是刀山火海,也一樣兵發金馬山去也!」

我笑著點點頭,然後將笑容一收,惡狠狠指著她鼻子。

「你,給我乖乖留下,別想湊熱鬧!」

據說紫冥教此次雖然擴大了比試範圍,允許江湖中人參與,但因為參與比武都是紫冥教香主舵主以上的高手,所以只給江湖中有頭臉有實力的高手發了請柬,來者一律憑請柬進山,但同時紫冥宮也放出話來,屆時賓客進山,認柬不認人,也就是說,若有些身懷絕學但名聲不顯,或初出茅廬卻師出名門有心博萬的少年,意欲得到這請柬,大可以巧取豪奪,各出手段,憑本事就是,紫冥宮只認可有實力的人,連請柬都保不住,還比什麼武?是以一時昆明客棧家家客滿,遍茶樓的江湖人一反往日熱情交遊之狀,對陌生人諸多防備,生怕那進門帖被人竊了奪了去,不僅參加不了大會,連面子都會丟光,有的人,恨不得連睡覺都睜著一隻眼睛。

《燕傾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