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愕然:「不知道!」
她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十一娘眼睛一亮。
終於看到了一絲曙光!
「宅子裡的人可以從餘杭老家帶來,那趕車的車伕卻是萬萬不能從老家帶來的。」她笑著地對琥珀道,「你明天拿二兩銀子,讓那趕車的幫著買點燕京有名的吃食進來。趁這機會問問他,知道不知道樂平姜家?」
琥珀猶豫道:「一個趕車的,怎麼會知道樂平姜家?」
「你在內院長大,有些事不知道。」十一娘笑著,「要論消息靈通,誰也比不過腳夫轎夫挑夫。他們走鄉串戶,認識的人多,見過的事多,燕京有點風吹草動都逃不過他們的眼睛、耳朵。你只管去問好了。甚至還可以打聽一下王公子打死人這件事。」說到這裡,她眉頭微蹙,「既然徐家的丫鬟都知道,這些人不可能不知道。」她聲音漸漸低下去,「要是運氣好,說不定那王公子為什麼一直沒有娶妻……都會有一些傳聞出來!」
琥珀點了點頭,應聲而去。
冬青卻十分的沮喪:「小姐,那王公子……不管是為什麼,打死了人,總歸不是什麼好人。您還是打消息那念頭的好!」
「我知道。」十一娘笑容苦澀,「人總有種僥倖心理。覺得還有未來,還會遇到更好的,所以猶豫、彷徨、躊躇……可當未來都沒有的時候,就只能顧著眼前了!」
冬青十分不解:「小姐,你這是……」
「沒事,沒事。」十一娘擺手,「我們早點睡吧,今天逛了一天,可真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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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巳初,五娘和十一娘去給大太太請安。大太太早已起床,屋裡橫七豎八地放著箱籠,大太太坐在羅漢床上,聽著大奶奶和許媽媽拿著帳冊對著箱籠裡的東西,六姨娘則低眉順眼地在一旁服侍著。
看見她們進來,大太太只是抬了抬眼瞼:「來了!」
五娘和十一娘忙上前給大太太和大奶奶請了安。
「我這邊正忙著,你們下去歇著吧!」大太太語氣淡淡的。
大家都知道柳閣老如今致仕,羅家的三位老爺卻都賦閒在家……俱繃著心弦過日子。誰還敢在大太太面前多問多說。
兩人曲膝行禮退了下去。
五娘問送她們出來的杜鵑:「這是做什麼?」
杜鵑悄聲道:「送禮!」
五娘目光明亮:「給侯爺那裡?」
杜鵑搖頭:「不知道!」
五娘的目光暗下去,頗有幾分失望,差了紫薇到落翹面前走動,只是那落翹有了連翹在前,口風十分的緊,問來問去也問不出個什麼。只看著大老爺和大太太都很忙——大老爺每日早出晚歸,大太太常帶著大奶奶清點箱籠。
這期間,大太太曾經去過兩趟永平侯府。把五娘和十一娘留在家裡,只帶著許媽媽,午休後去,晚飯前回。如尋常走親串戶般,或帶了幾匣點心,或帶了幾匹尺頭。
這讓十一娘很關注——誰知道大太太去的目的是什麼?
她不時會停了手中的針線暗暗發呆。
好在琥珀那邊卻有消息傳過來:「……王公子清早從翠花胡同出來,有賣菜的老漢正好從他面前過。也不知地,王公子一怒之下就把那賣菜的老漢……後來徐家五爺出面,陪了一千兩銀子,民不告官不究,就這樣算了。」說著,她臉上露出幾分猶豫之色來,「我跟那車伕說,我原是燕京人,老太爺死的時候被二太太帶回餘杭,後來又賞給了小姐。這幾年一直待在餘杭。原有個妹妹在茂國公府當差……」
這借口不錯!
十一娘看琥珀的目光有了幾份讚賞。
「誰知道,那車伕一聽,忙跟我說,你趕緊想辦法去茂國公府看看吧!就上個月,他們家就沒了兩個丫鬟——說是病死了一個,失足落了井一個。你在這三、四年不在京裡,誰知道你妹妹是死是活?」
十一娘掩不住吃驚。
琥珀額頭也有細細的汗:「小姐,要不,我偷偷去一趟茂國公府?就說是去找妹妹。那車伕也說了,我如果要去,換身裝扮,他借了朋友的車,一個時辰的功夫就行了。只要內宅的事安排好了,神不知鬼不覺的。」
「不行。」十一娘斷然拒絕,「他這主意出的的確是好。可要是他把你拉到別的什麼地方了,也一樣神不知鬼不覺的。」
琥珀欲言又止。
十一娘神色一肅,鄭重地道:「這件事,就此打住。再也不許提什麼去茂國公府打探消息的事了!」
琥珀只得應了。
十一娘看她神色間有幾分勉強,又反覆叮囑了幾句「小心使得萬年船」之類的話,問起姜家的事:「……可打聽到些什麼?」
琥珀忙道:「姜家在石獅胡同有個五進的宅子。如今住著姜翰林和幾個姜家來國子監讀書的子弟。他們家家風嚴謹,待人十分謙和。那小六子說,他有相熟的車伕有次經過石獅胡同時,有人突然從胡同口出來,他急忙拉韁,把那人嚇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他朋友見那人穿得雖然十分樸素,卻長得齒白唇紅,手伸出來比姑娘家的還要白淨、漂亮,一看就是哪家的公子哥,嚇得忙上前陪禮。誰知道那公子不僅不責怪,還給了他一兩銀子壓驚。他不敢接。那公子給了他就走。他怕是『仙人跳』。特意去打聽,知道是姜家的公子。那人還說,既然是姜家公子給的,你直管拿了。他們不是那種仗勢欺人的人家。他這才喜滋滋地接了。還到處說給親戚朋友聽。」
因此王琅的事姜家不願意管?
十一娘思忖著,問琥珀,「小六子是誰?你還知道『仙人跳』了?」
琥珀臉色微紅,頗有些不安地道:「我們家請的那個車伕叫小六子。『仙人跳』,是他告訴我的,說是設了圈套讓那些貪小便宜的人上當受騙吃大虧的局……」
十一娘笑起來,又想到王、姜兩家截然不同的行事風格,臉上的笑容不由斂了。
這兩家怎麼就結了親的?
念頭閃過,她不禁沉思。
結親要講究門當戶對,互幫互襯,同聲同氣……
羅家為什麼要和王家結親呢?
如果為了讓庶妹們有個好歸屬,可僅憑自己打聽到的這一鱗半爪就可以知道,這王琅並不是什麼良人。如果是為了權勢,連徐家的丫鬟都知道茂國公府落魄了,元娘不可能不知道。那還不如嫁給那些死了老婆的、掌握實權的官員做繼室更划算。
況且,按一般的情況推斷,羅元娘這個時候應該全付精力都放在如果自己死了如何保證諄哥利益最大化上,怎麼還會分出精力來為自己十幾年沒見過面的庶妹保一門親事。
想到這裡,十一娘一驚。
不錯,這個時候,羅元娘所思所想所做都應該是為了諄哥……那麼,這門親事對諄哥又有什麼好處呢?
羅家、王家、徐家、姜家……如走馬燈似地在十一娘腦海裡旋個不停。
她自問:如果自己是羅元娘,會怎麼做?
念頭一起,就止不住地往下想。
對內,找個能被羅家掌握的繼室,確保諄哥順利長大。對外,尋求強有力的支持,早日確定諄哥的世子之位。畢竟,諄哥是徐令宜髮妻所生的嫡子,比繼室所生的嫡子身份尊貴,是爵位的第一繼承人。
如今,對內元娘已有了主意。那對外……
十一娘不由撫額。
姜家……一個能潔身自愛、低調內斂的世族,享有清譽的望族……不需要他包庇,只需要在關鍵的時候站出來為諄哥說一句公道話。可同時,他也是個政治世家。這樣的人家,說話做事自有衡量……怎樣能讓這個世家與諄哥綁在一起?
最好的辦法,當然是——聯姻!
正好,茂國公有個女兒嫁到了姜家,一個兒子需要娶媳婦……
她苦笑:「姜家有女兒嗎?有幾個女兒?」沒等琥珀回答,又喃喃地道,「當然是有女兒的。要不然,何必繞這麼多的圈子……」
琥珀忙道:「要不,我再去問問小六子?」
十一娘搖頭,「一次就夠了,不要再去打聽什麼了。」說著,指了指東邊,「免得讓人起了疑心。」
琥珀連忙點頭:「我知道了。」
十一娘微微頜首,笑道:「你去歇著吧!」
她得仔細想想,這件事該怎麼辦?
琥珀退了下去,迎面和翡翠碰個正著。
「妹妹怎麼過來了?」她笑著招呼翡翠去自己住的西廂房。
翡翠笑著搖頭:「我是來請十一小姐的——三太太來了,帶了五爺和六爺,正在大太太那裡喝茶。大太太讓我來跟五小姐和十一小姐說一聲,過去請個安。」
琥珀笑著點頭,等翡翠去五娘那裡傳了大太太的話,然後陪著她去了十一娘處。
知道了翡翠的來意,十一娘收拾收拾帶著琥珀跟著翡翠去了大太太處。
與在餘杭時相比,二十七歲的三太太明顯地憔悴了不少。
待十一娘給她行了禮,立在一旁的五爺和六爺就笑著喊了聲「十一姐」。
(今天晚上值班。據說可能要分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