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翁之意不在酒!
十一娘立刻意識到了黃三奶奶的來意。而以黃家和徐家的交情,不管黃三奶奶所求何事,只怕徐令宜都不會拒絕見她。
「剛過完年,侯爺這幾天正忙著外院的一些庶務。」她笑著,主動問起來,「姐姐問侯爺,可是找侯爺有什麼事?」
這件事說不定還要求十一娘在徐令宜面前說項……
黃三奶奶腦子裡念頭一閃,就掃了屋子裡的大丫鬟、小媳婦一眼。
十一娘會意,遣了身邊服侍的。
「都是我們家那個不成氣的!」黃三奶奶見屋裡沒了旁人,眼眶一濕,眼淚就落了下來,「急功近利,也不和人商量,如今出大事了……」
永昌侯不善管理庶務,常常覺得焦頭爛額,索性交給了世子。世子剛接手,想立威,就打起了江南河道的主義。建寧侯可能是從工部官吏那裡聽說了,主動派了管事來找永昌侯家的大總管,想從永昌侯家的石料場進石料。世子樂見其成。兩家就這樣含含糊糊地做起了生意。時間一長,不免有些應酬,漸漸熟了起來。前年臘月,有人通過永昌侯的幕僚求到世子爺的面前,以三百兩黃金謀求戶部掌管福建司郎中之職。世子就試著給建寧侯寫了個條子。沒想到,翻過年,這人就真的得了戶部福建司郎中之職,世子爺就差人送了一百兩黃金去楊家……
「……太夫人大年初一派二夫人去報信,聽了二夫人一席話,世子爺這才知道事態嚴峻。」黃三奶奶擦著眼角,「那條子,如今還在建寧侯手裡。也不知道是存了下來還是隨手放在了哪裡。」說著,她壓低了聲音,「要真如二夫人所言,楊家被抄了……萬一把世子爺寫的那條子抄出來,或是有私帳上記了世子爺曾送過黃金給建寧侯……就是皇上看在黃家祖上勞苦功高的份上想饒侯爺一命,只怕那些御史也不會放過侯爺。世子爺長吁短歎,日日夜夜睡不著。又不敢跟侯爺說……世子爺思前想後,只有來求侯爺。可一想到自己幹的那些事,又沒臉來見侯爺。還是我說,我們兩家本是通家之好,侯爺和世子爺從小一起長大,情同手足。就是再丟臉的事,在弟弟面前,有什麼不好說的?世子爺聽了臉漲得通紅,就是不說話。我想著這種事宜早不宜遲,正好太夫人又差了婆子來讓我給大少爺去說媒,想著太夫人待我沒有見外,也就顧不得那些了,就這樣闖到了妹妹這裡來了。」她說著,攜了十一娘的手,「好妹妹,你可要救救你這個伯伯,他要是有個三長兩短的,我也不想活了!」說完,掩面哭了起來。
吏部是陳閣老在管,怎麼永昌侯世子侯一張條子就讓建寧侯幫著謀了個戶部福建司郎中的位置?
十一娘壓了心底的狐疑,安撫著黃三奶奶:「姐姐別哭,我這就差人去請侯爺進來。」
黃三奶奶抽泣著點了點頭。
十一娘叫秋雨打水進來服侍黃三奶奶梳洗,又差了秀蓮去請徐令宜。待徐令宜進來,她又避去了廳堂。
兩人在東次間宴息處說了大約一柱香的功夫,黃三奶奶這才神色黯然地走了出來。
十一娘忙迎了上去。
「姐姐在我屋裡歇一會吧!」她暗示道,「既然來了,少不得要到三嫂那裡走一趟——免得被人看出破綻來。」
黃三奶奶感激地朝十一娘點了點頭,隨十一娘去了西次間,喝了小丫鬟端上的熱茶,精神好了不少。
「侯爺說,要看皇上派什麼人去。」她和十一娘耳語,「如果是五城兵馬司或西山大營的人還好說。怕就怕是大理寺的人主持——侯爺在大理寺沒有體己的人。」
「總算是有一線希望。」十一娘安慰她,「姐姐也別太擔心了。說不定世子爺吉人天相,能逢凶化吉呢!」
黃三奶奶輕輕地歎了口氣:「希望如此!」說完,她微微沉思了片刻,然後強露出個笑容,「可不管怎樣,妹妹幫我跟侯爺說一聲,他的大恩,世子爺一生一世都不會忘記的。」
十一娘忙道:「我們兩家,原是從太夫人那一輩就有的交情,姐姐說這些,就太見外了。」
黃三奶奶沒有多說,起身告辭:「今天原是為大少爺的事而來。我也要去三夫人那裡探探她的口氣,到時候好和劉夫人絮叨。」
十一娘送黃三奶奶去了三夫人那裡:「我們家勤哥兒的事,就全拜託姐姐了!」
「既然說是幾輩人的交情,你也別說這樣的話了!」
兩人到了三夫人那裡。
三夫人早得了信,說黃三奶奶來了,先去了太夫人那裡,然後去了十一娘處,她正心裡不痛快著,見十一娘親自把人送了來,這才臉色微霽。而十一娘惦記著屋裡的徐令宜,和三夫人寒暄兩句,就回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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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令宜滿臉陰鬱,背著手在屋子裡打轉。
看見十一娘進來,他停住了腳步。
自己此刻的臉色肯定很難看吧!
徐令宜思忖著,就想緩和一下氣氛,主動和十一娘打招呼:「人送到三嫂那裡去了?」誰知道說出來的聲音卻比平常更是冷峻。
他不由眉頭微蹙。
這件事,讓他很為難的吧?
十一娘想著,輕手輕腳地走了過去:「侯爺,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如果皇上真的派大理寺的人去抄建寧侯府,也只能說是世子爺沒有這運氣了!」
話是這樣說,她心裡到底還是擔心。怕徐令宜為了救永昌侯世子而讓他自己為難!
看著十一娘有些沉重的表情,徐令宜不禁在心裡暗暗歎了口氣。
說了再不讓她操心的,結果事情總是落在她身上。
徐令宜摟了十一娘。
「沒事!我就嚇唬嚇唬他。」他貼著她的臉,歎道,「就算是大理寺的人去抄家,靠大理寺那幾個府衙是成不了氣侯的。從堆積如山的東西裡轉幾樣信箋、帳冊之類的東西出來,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只是子琪的膽子這樣大,這次不趁機給他點教訓,只怕以後會越來越張狂。」
子琪,應該是永昌侯世子爺的字吧!
「侯爺萬事小心就是。」十一娘相信他的能力,但叮嚀的話還是止不住地說了出來,「要是實在不行,也不必勉強。您不是說了嗎,皇上這次是『欲加之罪』。哪些人被牽連,哪些放過,想必皇上心裡都有數。要不然,皇上也不會藉著大年初一的機會告誡他了——想必是不想把事情鬧大。」
「吏部歸陳閣老管,想安置一個人,豈是黃三奶奶所說的一張條子就能辦妥的。」徐令宜攬著十一娘的肩膀坐到了臨窗的大炕上,「這件事,只怕其中還有蹊蹺。」說到這裡,他不由沉吟,「我是怕,有些事陳閣老也不知道……皇上這次拔出蘿蔔帶著泥,把陳閣老也給陷了進去!」
「可正如您所說,陳閣老既然管著吏部,如果吏部的官員真的幹出了這樣的事來,那陳閣老也難辭其咎啊!」十一娘輕聲道,「就算皇上指望著陳閣老幫他文治武功,成就千古明君,也不能就此不管或是包庇縱容啊!長此以往,只會害了陳閣老。說不定還會因此毀了皇上的清譽,壞了皇上的千秋偉業!」
「有些事,你不知道。」徐令宜聽了沉吟道,「七位內閣大學士,陳閣老是支持皇上的主,開海禁的,而梁閣老則態度不明,其餘五位,全都反對開海禁……」
他說著,欲言又止。
世人都以為皇權至上,實際上,皇權並不是時時都能達到目的。
他有點不知道該怎麼跟十一娘解釋這樣情況。
十一娘有點明白為什麼吏部會有官吏敢賣官了——有人想讓陳閣老倒台。如果吏部出了事,陳閣老勢必不好交待,只能引咎辭職。唯一支持皇帝的人倒台了,海禁自然也就到此為止了。也明白皇上為什麼要告誡徐令宜了——他的目的在內閣的這幾位大學士。只要有兩、三個閣老涉足其中,就可以換上支持自己的人,打破現在的僵局。
無論是陳閣老倒台還是皇上達到目的,大周朝堂都將是一片驚濤駭浪……陳閣老倒台,皇上的新政流產,皇上會因此甘心嗎?皇上達到目的了,空出來的閣老之位,不知道有多人盯著!
「侯爺,那我們怎麼辦好?」她沉聲問。
大環境之下,誰也不可能獨善其身,包括身為外戚的永平侯徐家。
徐令宜有點驚訝十一娘的反應,但他此刻心裡有些亂,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把心底的困惑壓下,表情有些凝重地道:「我在想,怎麼把這件事告訴皇帝,又不把黃家給牽扯進去!」
對於這樣的事,十一娘無能為力。
她起身給徐令宜沏了杯熱茶,靜靜地陪坐在一旁。
徐令宜慢慢地喝完了茶,表情淡然地站了起來:「你別等我吃飯了,我進宮一趟。」
平淡的話語,卻藏著凶險。
「侯爺!」十一娘驚訝道,「難道您要去死諫?」
本來挺嚴肅的氣氛,被她這句話給破壞了,徐令宜大笑:「我又不是御史!」
十一娘促狹地笑了笑:「侯爺知道就好!」
徐令宜卻是一愣。
十一娘,是想活躍一下氣氛吧!
那樣端莊的一個人,俏皮起來卻像小孩子似的。
他笑著揉了揉她的頭髮:「快去叫了小丫鬟進來給我更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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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來改去的,有點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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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帖個草稿,等會改錯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