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種情況下,方氏當然只能這樣說。誰知道五夫人眼睛一轉,竟然就坐了下來:「既然這樣,那我就不客氣了。」
方氏本想,十一娘是永平侯夫人,太夫人讓三夫人走,肯定也有安排,所以過來探探口風。五夫人這麼一坐,她自然不能開口了。但和兩位嬸嬸在這種輕鬆愉悅的氣氛下說說家常,她覺得也是個難得的機會。表情就更顯得溫婉了。
五夫人不由對方氏高看一眼。
幾個人就說起了貞姐兒的及笄禮。又有林大奶奶差了貼身的媽媽送了紅蛋過來:「我們家大小姐生了個千金。」
「哎呀,」五夫人笑道,「林大奶奶都做外婆了。」
方氏就問:「是嫁到滄州的那位大小姐嗎?」
五夫人點頭,低聲向她說起慧姐兒的情況來。
那邊十一娘讓秋雨拿了一兩碎銀子打發那媽媽,又問些「生產順不順」、「孩子有多重」之類的事,然後和五夫人、方氏一起去了太夫人那裡稟告,方氏的話也就沒有問成。
那邊甘老泉家的正悄聲問三夫人:「大少爺那邊,也不交待一聲嗎?」
三夫人就有些猶豫。
甘老泉家的勸道:「大少奶奶不懂事,您教訓就是了。大少爺可是您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您怎麼能讓他也跟著一起受氣了。不知道有多少人娶了媳婦就忘了娘。可您看我們大少爺,晨昏定省風雨無阻且不說,就說那天大少奶奶崴了手,沒能先到您這裡稟一聲,可是連大夫都不敢請的。這才是新婚呢!您怎麼就忍心讓大少爺心裡也是糊塗的。」
三夫人聽著就歎了口氣,喃喃地道:「那你去把大少爺請進來吧!」
「嗯!」甘老泉家的笑盈盈應喏,去喊了徐嗣勤進來。
「你爹的意思,我走後,你們兄弟搬到三井胡同去住。一來那是自己的產業,長久不住人,屋子容易壞。二來荷花裡人情應酬多,趙先生如今的精力全放在諄哥兒的身上,對你們兄弟有些照顧不過來。想給你們兄弟倆請個先生到家裡坐館,你們在那邊,也可以安心讀書。」甘夫人低聲囑咐兒子,「我走後,你們聽你四叔的安排就是了。到了三井胡同那邊,逢初一、十五,要記得過來給太夫人、侯爺請安、問好。」
徐嗣勤一直羨慕徐嗣諭能去樂安讀書,聽說父親早為了自己安排好了,任他再沉穩,此刻也不禁喜上眉梢,歡喜地道:「我一定牢記母親的教誨。」
三夫人見兒子由衷的高興,也高興起來,說了些「要好好照顧弟弟」、「弟弟年幼這些事暫時不要跟他說」之類的話,徐嗣勤一一應了,三夫人這才讓人去叫了徐嗣儉進來吩咐了一番,看著天色不早,又留了兩個兒子在自己屋裡吃飯。
徐嗣儉一愣,道:「大嫂還沒有回來呢?」
三夫人冷笑:「她去你四嬸嬸那裡了。說是一會就回來的,沒想到她的『一會』這麼長。」
徐嗣勤神色微沉。
三夫人在心裡暗暗地笑。
兒子是我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孝順聽話,你方氏能抱著十一娘的大腿過一輩子不成?
想到這裡,她笑著叫丫鬟擺膳:「你四嬸嬸最是好客。既然沒有差丫鬟來稟一聲,想必留了她在那裡吃飯,我們也不用等了……」
話音未落,方氏回來。
見母子三人親親熱熱坐在炕上,婆婆看她的目光有些森冷,相公看她的表情有點陰霾,小叔子看她的目光有些著急,知道是為了自己遲歸的事。她只能佯裝不知道,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地笑道:「娘,威北侯家的大小姐生了個千斤……」
方氏笑語殷殷,直到看見徐嗣勤神色一鬆,懸著的心這才落定。
三夫人眉宇間閃過一絲不屑。
去給太夫人問安的時候請太夫人給選個啟程日子。
太夫人連皇歷也沒有翻,笑道:「擇日不如撞日。我看,就後天吧!你早點過去,我也早些放心,也免得耽擱了過年的日子。」
三夫人一哽,強笑著應了聲「是」,回去就吩咐甘老泉收拾籠箱。
第二天十一娘和五夫人做東,請二夫人做陪,給三夫人送行。
三夫人上桌給三個妯娌敬酒,請她們多多關照徐嗣勤兄弟,五夫人滿口答應,大家說說笑笑,十分的親熱。到了啟程那天,十一娘等人或是送了些藥丸,或是送些吃食,一起送三夫人到了大門口,看著馬車漸漸遠去,這才去太夫人那裡稟告。
沒有了婆婆管著,從此以後方氏每天給太夫人晨昏定省,平時在家做些針線,或讀書,或到十一娘、五夫人處去串門,過起了內院婦人的悠閒生活。
轉眼間到了徐嗣諭的生辰。
十一娘依舊例親自下廚做了什錦面請大家和徐嗣諭一起吃,徐令宜則把徐嗣諭叫到了書房。
徐嗣諄看著露出同情的目光來。
十一娘覺得好笑,讓小丫鬟沏了西湖龍井招待他:「這是你大舅舅拿過來的。你嘗嘗!」
徐嗣諄聽著眉眼都笑了起來:「大舅舅這些日子在做什麼?怎麼不見他來家裡串門了!」
「說是在福建的蔣大人馬上要班師回朝了。」十一娘笑著從炕幾上拿了針線筐,隨手打著絡子,「這些日子和禮部的人一起忙著班師回朝的慶典。要到臘月頭才有空閒。」
貞姐兒挨著十一娘坐著,幫十一娘捋著線。
「母親,我認得蔣大人。」徐嗣諄聽了立刻興奮地道,「他叫蔣雲飛,留了這麼長的鬍鬚。」說著,在胸前比劃了一下,「大家私底下都稱他『美髯公』。」
徐嗣誡正拿著謹哥兒前些日子從太夫人那裡順來的鏡盒逼謹哥兒走路,丫鬟阿金緊緊地跟在謹哥兒的身後。
他聞言朝徐嗣諄望去。
「四哥,沒想到你還認識這麼厲害的人。」他語帶艷羨,感覺哥哥到了外院以後有了很大的不同。不僅認識了自己不認識的人,而且說起話來也漸漸有了大人的樣子。「我聽趙先生說,蔣大人是大器晚成,以後前途不可限量。是僅次於父親的名將。」
說話間,謹哥兒已一把拽住了徐嗣誡的衣襟,踮了腳去抓他手裡的鏡盒。
徐嗣誡忙高高舉起手臂來。
徐嗣諄點頭:「大家都說爹最厲害!」
僅僅知道這些是不夠的。
十一娘試著把徐嗣諄往一些深層次的思路上引,笑道:「我也沒想到諄哥兒還認識蔣大人。」然後露出好奇的樣子,「那蔣大人為人如何?」
「板著臉,待人很嚴厲。」徐嗣諄回憶著,露出小小的笑容來,「不過,待我很好。還問我累不累?王允很羨慕我。」
徐嗣誡被徐嗣諄的話吸引,站直了身子和徐嗣諄說話:「王允是誰?是四哥新交的朋友嗎?」
「是啊。」徐嗣諄笑道,「他是王勵王大人的兒子。書讀得很好。待人也很好。會騎射,還會彈琴。上次王大人來我們家的時候,帶了他來。父親讓我好好跟他學學。」說到最後,語氣裡已有了幾分沮喪。但他很快振作起來,略略拔高了聲音,做出一副歡快的樣子,「我向王允說起你。他很感興趣,還說下次再來,讓我幫他引見。他要是下次再來,我讓小丫鬟叫了你去。我們肯定能玩到一塊去。」
謹哥兒緊緊攥住徐嗣誡的衣袖,一會兒踮腳,一會兒蹦跳,就是抓不到徐嗣誡手裡的鏡盒,急得咦咦呀呀地直嚷嚷。
徐嗣誡聽說能認識新朋友,哪裡還顧得上小不點的謹哥兒,眼睛都笑彎了,連聲應著「好」,道:「那要等我休沐的時候才行!」
話音剛落,得不到回應的謹哥兒「哇」地一聲,大哭了起來。
聲音宏亮,石破驚天般的動人心魂。
徐嗣諄和徐嗣誡嚇了一大跳,兩人的表情都有些呆滯。
十一娘和貞姐兒則忙趿鞋下炕。
就看見一個人從門簾子外竄了進來,一把抱住了謹哥兒:「別哭,別哭!」又柔聲問他,「怎麼了?誰欺負我們謹哥兒了?」
十一娘定睛一看,竟然是徐嗣諭。
他表情溫和,低聲地哄著謹哥兒。謹哥兒立刻不哭了,抽抽泣泣地指了徐嗣誡。
徐嗣誡已滿臉通紅:「二哥,我,我和六弟玩呢!」忙將鏡盒遞給了謹哥兒。
謹哥兒立刻把鏡盒抱在懷裡,破涕為笑。
徐嗣諭遲疑了片刻,低聲道:「六弟還小,不懂事。你是做哥哥的,有什麼事要讓著他一些。」
徐嗣誡低下頭,喃喃地應了聲「是」,又拿眼睛睃十一娘。見十一娘望著他微微地笑,嘴角一翹,表情輕快起來,高聲又應了一聲「是」。
徐嗣諭眼底就有了淡淡的笑意。
「侯爺問完話了?」十一娘笑著去抱謹哥兒,「怎麼不見侯爺回來?」
可能是徐嗣諭為謹哥兒解了圍,謹哥兒身子一扭,依在了徐嗣諭的懷裡。
十一娘和徐嗣諭都有些意外,兩人的目光在空中撞到了一起。
徐嗣諭的表情就有了些許的緊張,忙道:「王大人來了,父親去了外院。」好像在掩飾什麼似的,又急急地道,「父親送了我一套多寶閣的文房四寶,祝我明年能順利通過院試!」說著,輕輕地拍了拍謹哥兒的背。
謹哥兒就抬了頭,揚著手裡的鏡盒衝著母親「咦咦呀呀」,好像在說「你看我的鏡盒」。
十一娘笑著摸了摸兒子的頭。
「那挺好啊!」她望著徐嗣諭,「這些日子你一直閉門苦讀,一定能順利通過院試的。」
徐嗣諭重重地點了點頭。
有小丫鬟進來稟道:「大爺和大少奶奶、三少爺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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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更有點晚,大家明天再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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