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冀聽見十一娘說到「請方家的長輩出面澄清」的話,知道她是想把他的所作所為歸納為小字輩的魯莽之舉。
他心裡一亮。
這是徐家給方家的台階。
前提是方家要向徐家道歉,承認他的行為是失禮之舉。
方家既然讓他出面處理這件事,也是打得這個主意。只要徐家同意不休妻,方家願意認錯。可徐家要是不休妻,就承認了妹妹剋夫的說詞全是胡說八道。徐家能夠接受嗎?
方冀需要一個承諾。
「百善孝為首,孝以順為先。」十一娘語帶打趣,他也不能表現的僵硬死板。方冀笑道,「可這『親有過,諫使更』也是聖人的話。倒讓人一直不好決絕啊!」
氣氛一鬆,就輕快了不少。
三夫人是方氏的婆婆,方氏自然要孝順。
方冀這樣說,不過是在向她討個說法,想知道徐家對方氏剋夫的說法到底準備怎樣辦而已。可太夫人還等著湖州那邊的消息,這個時候,她也不能給方冀一個准音。
十一娘只好笑道:「方家舅爺不愧是皇上欽點的探花郎,引經據典,信手拈來。著實讓人佩服。要是我們家二少爺哪天能有方家舅爺這樣的學問就好了?」
和方冀打著太極。
方冀不免有些失望。
可他也知道,這件事事關重大,不是一次兩次就得到一個滿意結果的。徐家願意和方家坐下來談這件事,方家至少有了一個機會。方家如果希望妹妹和離,當初又何必花那麼多的心思把妹妹嫁到燕京來。家裡的人都希望妹妹能過上好日子。特別是去逝的祖母,直到彌留的時候還在自責當初不應該看著胡公子長得漂亮就不顧年紀還幼起了給妹妹說親的心思……
家裡的人把這件事交給了他,他就不能辦砸了。
他打起精神來和十一娘寒暄著:「二少爺跟著謹習書院的姜先生讀書,學業精進,指日可待……」
兩人你一言,我一句,笑語殷殷間卻各懷心思。
一個是不得到承諾不鬆口請長輩出面道歉,一個是沒有太夫人的話不可能給出承諾。
是與不是,全在徐家。
再多說下去也沒有意義。
十一娘就喊了竺香進來續茶。
這是她和徐嗣諭說好的。
她喊竺香續茶的時候,就是話說不下去的時候。就該徐嗣諭上場了。
不一會,小丫鬟進來稟:「四夫人,二少爺求見!」
話也就被打斷了。
徐嗣諭請了方冀去自己那裡坐。
方冀心裡也清楚。這件事最終需要徐令宜定奪。
他笑著起身告辭,去了徐嗣諭那裡。
十一娘則去了太夫人那裡。
想著三爺此刻正在火上烤,方冀說三爺的話她沒敢說。只說了方家的打算。
相比上次的惱怒,太夫人這次表現的很平靜。只是輕輕點了點頭,說起去藥王廟事:「……我們把謹哥兒也抱去吧!」太夫人說起來眼睛就笑得瞇了起來,「讓老四多派些護衛。我們謹哥兒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出門呢!」
四月二十八藥王菩薩誕辰,到時候藥王廟香火鼎盛,整個藥王廟都籠罩在香煙裊裊間。十一娘曾跟著去過。香火嗆得人直咳嗽。謹哥兒年紀還小,怎麼經得起那樣的場面。
十一娘遲疑道:「那天的人那麼多,吵吵嚷嚷的,會不會把謹哥兒嚇著啊?要不,我們改天再帶著謹哥兒去?」
「也是!」太夫人有些沮喪,「那天什麼人都有。我有次還看到有玩蛇的。」說著,用手比劃了兩下,「碗口粗,圍在身上,嚇死人了。可別讓我們謹哥兒看見了。」
「那我們五月十六去,您看怎樣?」十一娘不想讓老人家太失望,笑道,「過了端午節去。到時候我們把貞姐兒、諭哥兒、諄哥兒、誡哥兒,還有歆姐兒、詵哥兒,三房那邊的勤哥兒倆口子、儉哥兒一起叫了去。多熱鬧啊!」
「好啊!」太夫人喜歡子孫繞膝的感覺,立刻來了興趣,「到時候讓老四多派幾個護衛。我們去藥王廟,不,不去藥王廟,去雲居寺。」又問十一娘,「雲居寺你知道不?」
十一娘忙搖頭:「我還是第一次聽說。」
「在城郊。供著釋迦牟尼佛的舍利子。」太夫人說著,眼睛瞇了起來,顯得很高興的樣子,一改之前的沉默,「很清靜。寺廟很大,也漂亮。前後都是合抱粗的參天大樹。謹哥兒他們一定很喜歡。」
這幾天老人家的心情一直不太好,十一娘湊著趣兒,笑道:「好啊,好啊,我們也跟著去熱鬧熱鬧。」話題從去藥王廟的事轉移到了十六去雲居寺。
徐令宜知道了就鬆了口氣:「我總覺得娘肯定知道三哥的事了。她老人家有這興致出去散散心也好。只是你記得把謹哥兒看緊了。他可是眨不得眼睛的。」
十一娘笑道:「放心,不是還有諭哥兒嗎?」
徐令宜聽了忍俊不禁:「你倒會指使人。」
「他是哥哥嘛!」十一娘抿了嘴笑。
大大的杏眼一閃一閃的,一直閃到了徐令宜的心裡。
他不由伸手摸著她的臉龐。嘴裡卻道:「皇長孫的百日禮,送什麼東西好?」
徐令宜的聲音低沉醇厚,凝望她的目光溫和又認真。
十一娘只覺心裡平和又安寧。她閉了眼睛,順勢依偎在了他的懷裡:「我聽侯爺的!」
外面傳來謹哥兒清脆悅耳的笑聲。
徐令宜知道,這是徐嗣誡領著謹哥兒在玩蹴鞠,想到他沒有個把時辰不會罷休,這些日子謹哥兒又一直跟他們睡……三分的情動變成了十分!
他咬著十一娘的圓潤的耳垂低聲道:「真的,什麼都聽我的?」說著,已騰空抱起她朝垂著大紅羅帳的填漆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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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請晚膳是在太夫人那裡用還是就在家裡用的小丫鬟在內室門口站了好半天才得了徐令宜的示下:「就有家裡吃!」
十一娘有些慌張地整理著衣襟,猶豫道:「還是去娘那裡吃吧?您不是還要和娘說三爺的事嗎?」
徐令宜就拿了枕下的靶鏡給她看:「你這樣子,怎麼去娘那裡!」
十一娘看到那靶鏡就想到他剛才用這個照著……讓她看……臉就騰地一下脹得通紅。伸手奪過那鏡子就丟到了一邊。嘴裡還強自鎮定地辯道:「我怎麼了?到是侯爺,快去換件衣裳吧!小心等會孩子們來,看見你沒個正經的。」
「我怎麼不正經了?」徐令宜說著,轉身把十一娘壓在身下,「夫妻敦倫,延續香火,不絕祖宗祭祀,最正經不過的事了。」又去咬了她的耳垂,低低地道,「你說說看,我怎麼就不正經了。」
樣子,語氣都十分的曖昧。
剛才他連要了她兩次,不可能這麼快就……可心裡就是有點發慌:「侯爺快起來,謹哥兒在外面玩了這麼長時間了,怕是要進來了……」
好像為了印證她這句話似的,窗外有叮叮噹噹的銀鈴聲——這院裡,除了十一娘,只有謹哥兒敢戴發出響動的飾品。
徐令宜立刻翻起來。
鈴鐺聲從窗口漸行漸遠,其中還夾雜著謹哥兒宏亮的聲音:「哥哥,踢鞠!」
十一娘忍不住捂了嘴大笑。
藏在大紅繡滿池嬌肚兜裡的酥胸微微顫抖,讓徐令宜想起它被他握在手裡時的雪白、細膩……心中一蕩,隔著肚兜就咬住了那凸起之處。
有刺痛的感覺。
十一娘「哎呀」一聲,忙去推他:「快要吃飯了!」
徐令宜抬頭望著她:「喊我一聲!」
十一娘一愣,很快明白過來。
她裝做沒聽懂,忙起身整著衣襟,喊了一聲「侯爺」。
徐令宜從後面摟了她,在她耳邊悄聲道:「像剛才那樣,喊我一聲!」
什麼像剛才一樣……分明是他要求的,好不好?
十一娘不理他,臉卻不爭氣地紅了起來。
徐令宜輕聲地笑,收緊了手臂,柔聲地哄她:「喊我一聲!」
十一娘敷衍他:「等會再喊!」
徐令宜不依,沿著她的脖子細細地往下吻……有酥酥麻麻的感覺從十一娘心裡溢出來。
她忙咬了唇。
外面傳來秋雨的聲音:「侯爺,夫人,晚膳是擺在內室還是擺在西次間?」
徐令宜並不回答,只專心地吻她肩。
十一娘知道這個傢伙口是心非——他雖然不把那些僕婦放在眼裡,卻絕不會讓她在那些人面前丟臉的……
任由著他胡來。
「唉!」徐令宜果然就歎了口氣,高聲應了秋雨「就擺在西次間吧」,然後頗有些無可奈何地揉了揉她的早已散落的頭髮,「快去收拾收拾,我們用晚膳去!」
十一娘卻轉身撲到了他的懷裡,把臉埋在他的胸口,悶悶地喊了聲「好哥哥」。
遂了他的意。
徐令宜嘴角高高地翹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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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太夫人生辰,就到了四月二十八,太夫人領著二夫人、十一娘和五夫人去藥王廟上香。三夫人也過來了。
「你還是好好在家裡養著吧!」太夫人低頭整著自己手腕上繞了三圈的紫檀木佛珠,不看她,「今天人山人海的,免得把你吵著,剛剛養好的病又犯了,那可就麻煩了。」說著,伸手讓二夫人扶了,問五夫人,「詵哥兒安頓好了沒有?你可別只顧著出去玩,把他給小五。那是個帶孩子的人嗎?」
五夫人忙上前虛攙了太夫人:「娘,看您說的。我是那種人嗎?石媽媽留在家裡呢!」正好把站在一旁的三夫人擋在了身後。
太夫人點頭,由兩人攙著朝外去。
屋裡服侍的大小丫鬟、媽媽、婆子,嘩啦啦跟了過去。
只留下三夫人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廳堂的中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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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雙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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