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兒子、媳婦的悉心照料之下,太夫人的病漸漸好轉。能下地走路,已是二月中旬。
奉命每隔一天就來探次病的雷公公不由長長地鬆了口氣,望著清減了不少的徐令宜笑道:「要是太夫人的病還沒有起色,我們可就攔不住皇后娘娘了!」
這些日子太醫院的太醫把徐府當成了第二個太醫署,宮中的人參、靈芝等名貴藥材源源不斷地送進來,別說是皇后,就是皇上,也隔三岔五地派人來問太夫人的病情,那些皇親國戚、王公大臣就更不在話下。十一娘總覺徐令宜不是因為照顧太夫人累瘦,而是太夫人病著又要應酬這些人給煩的。
「還有勞雷公公跟皇后娘娘稟一聲。」徐令宜嚴肅的臉上也不禁露出了幾分笑意,「太夫人身體漸癒,還請皇后娘娘不要擔心。」
「永平侯放心,我一定會把您的話帶到。」
兩人說了會話,徐令宜送雷公公到了院子門就折回了太夫人處。
二夫人坐床邊,十一娘和五夫人並肩坐在床前的小杌子上,三夫人則坐在床尾的小杌子上。姜氏、方氏、金氏、項氏則立在落花罩前。
「三月三的春宴,要辦……」病後初癒的太夫人聲音還很虛弱,「我這一病,暮氣沉沉的,要辦春宴,熱鬧熱鬧……」
「那就辦吧!」二夫人朝十一娘望去,「家裡人多,熱鬧,娘看著心裡舒服,病也會好得快一點的。」
大家都順著二夫人的目光朝十一娘望去,等著她說話。
太夫人這次得的是心病,身邊的氣氛好一點,太夫人的心情就會好一點,心情好了,精神就好了,人也就漸漸恢復了生氣。
「我覺得二嫂說的有道理。」十一娘看著太夫人,「娘,那我就照著往年的舊例發貼子了?」
太夫人笑起來,點了點頭,疲倦地閉上了眼睛。
十一娘起身,朝屋裡的人使了個眼色,除了照顧太夫人的二夫人,其她人都靜悄悄地跟著十一娘退出了內室。
「這件事就交給諄哥兒媳婦辦吧!」她吩咐姜氏,「去年的春宴是你辦的,大家都說好。只是今年情況不同,太夫人經不起折騰,宴請的事,還是清靜些好。」
姜氏低聲應「是」,十一娘轉身過去,目光從屋裡眾人的身上掃過。
「三嫂,五弟妹,」她道,「前些日子白天是我們照看,晚上是二嫂服侍。要不然這人來人往的,我們忙了白天忙晚上,只怕早就累趴下了。娘現在雖然漸漸好了,但畢竟是上了年紀的人,身邊還是得有人照看才是。可總讓二嫂這樣也不好。我想讓諄哥兒媳婦專管春宴的事,我們則輪流照看娘,讓二嫂歇歇,你們看怎樣?」
沒有任何人有異議。
「那就這樣定了!」十一娘按照妯娌間的長幼尊卑排了個序,「……這些日子大家都辛苦了,今天就早點回去歇了吧!養足了精神,明天也好來照看娘。」
太夫人的病漸漸好了,又能休息了,眾人表情俱是一鬆。
五夫人這些日子一直忙著幫十一娘待客,眉宇全是深深的倦意。聞言道:「四嫂,那我就先回去了!明天一早就來接你的手。」
按照十一娘的安排,今天晚上十一娘負責照看太夫人,明天早上五夫人接手。
十一娘點了點頭。
三夫人表示會按照她的安排照顧好太夫人後,帶著媳婦告辭了。
徐令宜送了雷公公回來。
「娘呢?」他關心地道,「誰陪著她老人家嗎?」
十一娘還沒來得及回答他的話,有小丫鬟撩了內室的簾子走了出來。
「侯爺,夫人!」她輕聲道,「太夫人有話要和四夫人說!」
剛才不是精神不濟睡了嗎?
十一娘很是驚訝,和徐令宜一起進了內室。
太夫人閉著眼睛,像睡著了似的。
她頭髮花白,皮膚臘黃沒有光彩,臉上的褶紋因此顯得非常的清晰。
徐令宜心中一酸,跪在了床踏上。
二夫人見了,忙站了起來。
「娘!」徐令宜輕輕地握了太夫人的手。
太夫人張開了眼睛:「你來了!十一娘呢?」她說著,朝徐令宜背後直瞅。
十一娘忙上前和徐令宜起跪在了太夫人面前。
「十一娘,」太夫人顫顫巍巍地伸手握住了十一娘的手,「我想讓你,這兩天就是派個人,去,去余姚,給誡哥兒提親!」
十一娘很是驚訝。
這件事雖然是商量好了的,因為太夫人病了就耽擱了。
「誡哥兒今年十六了,再過兩年,就十八了。他無所謂,可英娘總不能就這樣等著吧?萬一有人說閒話,那孩子也臉上無光。與其到時候為難,還不如趁早把親事訂下來!」
這一次,太夫人的話說的又急又快。
老人家是怕她去世後孩子們要守孝,因此拖大了年紀……
「娘,您別想那麼多。」十一娘忙安慰她,「等過些日子您好了,我們就去提親!」
「不行!」太夫人斬釘截鐵地道,「明天,明天你就去提親!」
十一娘還想勸勸太夫人不要這麼悲觀,徐令宜開了腔:「那就明天去一趟弓弦胡同。」
太夫人聞言,表情鬆了下來:「你可要記住了!你可要記住了!」聲音漸漸低了下去,閉了眼睛。
徐令宜嚇了一大跳,十一娘的心弦也繃了起來,二夫人更是輕輕地把手指放到了太夫人的鼻下。良久,朝著徐令宜十一娘搖了搖頭,
三人這才齊齊鬆了口氣。
十一娘和徐令宜出了內室說話。
「我看這件事早定下來也好。」他沉吟道,「要是振興外放了,就更不好辦了!」
「好!」十一娘道,「我明天就去弓弦胡同一趟。」然後轉身去了徐嗣誡那裡。
學堂的課都停了。
徐嗣誡正端坐在書桌寫練字。看見母親,他忙擱了筆。
「您怎麼過來了?」他扶十一娘到臨窗的大炕坐了,親自沏了杯茶,「祖母歇下了?」
十一娘點頭,啜了口茶:「這是什麼茶,味道還挺不錯的。」
「是黃山毛峰。」徐嗣誡道,「母親要是喜歡,我等會讓他們送些過去。」又道,「是王允給四哥的。」
「我對喝茶不講究。」十一娘笑道,「也不大喝得出味道來,你留著喝吧!」說著,神色間閃過一絲猶豫。
對於關心的人自然看得清楚。
既然母親不好意思說,他就先提吧!
徐嗣誡笑道:「母親,您是不是有什麼事要和我說?」
「是有個事!」十一娘望著徐嗣誡還有些稚嫩的面孔,斟酌道,「如果我讓英娘以後一直留在我們身邊,你覺得好不好?」
「好啊!」不知道為什麼,徐嗣誡聽著心裡有點高興,「大表妹性情開朗,又懂花草,她在您身邊,您也有個做伴的人……」說到這裡,他不由啞然。
女孩子大了,自然要嫁人的,母親想把她永遠留在身邊,好像有點不大可能……可母親也不是那種信口開河隨意說話的人……
念頭一閃而過,有個大膽的想法突然躍了出來。
他不由臉色緋紅。
「母親……」望著十一娘半晌說不出話來。
十一娘見他理解了自己的意思,笑著點了點頭,又問他:「好不好?」
徐嗣誡的臉這下子紅得能滴出血來。
他低下頭,期期艾艾地不敢看十一娘。突然說了句「我,我給您沏茶去」,端了十一娘的茶盅就出了門。
十一娘不由抿了嘴笑。
第二天去了弓弦胡同。
「大哥的事怎樣了?」王姨娘恭敬地把十一娘請到了書房。
「正在候吏部的缺。」羅振興穿了件半新不舊的葛色杭綢長衫,襯著白淨微胖的面龐,有著中年人特有的沉穩。十一娘想到自己第一次進京,羅振興在通州碼頭接她時候的模樣。
英俊挺拔……光陰就這樣流逝了。
她突然很理解羅振興為什麼想外放了!
「二叔和三叔怎麼說?」這對羅家是大事,肯定是要商量兩位還在仕途上的叔叔。
羅振興卻沒有注意到妹妹的這些細小情緒:「二叔覺得應該再慎重些,三叔卻覺得不錯。」他不太習慣和女子說這種事,哪怕這個女子是他的妹妹也一樣,簡單的兩句後就轉移了話題:「聽說太夫人能下地走路了?」
十一娘見他不願意講,也就不好再問,趁機和羅振興說了一會太夫人的病情,然後提起被太夫人關心的這樁婚事來。
「你讓媒婆來提親吧!」羅振興道,「最好趕在三月底之前把婚事定下來。就算是我走了,到時候你也可以直接到餘杭去接親。」
十一娘笑著道了謝,出門就去了永昌侯府。
「你不會是要我去做那便宜的媒人吧?」黃三奶奶看著打趣。
十一娘不由尷尬地笑。
「真是讓我去做媒人?」黃三奶奶不由驚呼,然後笑起來,「不過這次說好了,得給我做雙倍的鞋子才行!」
「姐姐可真是獅子大開口啊!」
「我怎麼也值這個價碼吧?」
兩人互相調侃了一番,十一娘這才把事情的經過跟黃三奶奶說了。
「好啊!」黃三奶奶笑道,「親上加親的,再好不過了。」和十一娘說好了上門提親的日子,十一娘就起身告辭了。
出了公主巷,立刻差人去給羅振興報信,他也好請個媒人。
沒幾日,兩家正式交換了庚帖,又三日,寫了婚書,下了小定。太夫人的身體也一天一天的好起來,端午節的時候,甚至和幾個孩子去放了河燈。大家這才敢高聲祝賀。徐家又恢得了原來的歡快氣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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姊妹們,我很抱歉,十一長假,突發事件很多,沒Hold住啊……又遲到了……⊙﹏⊙b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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