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輅、程許都在水榭。
潘清去那裡做什麼?
周少瑾隱隱覺得這件事應該和程許有點關係。
可她為什麼會挑了今天去見程許?
三房的人知道不知道呢?
她朝程賢望去。
程賢正笑吟吟和裕大太太說著話,好像並沒有注意原來到一直在她身邊的潘清此時已不在了花廳。
她朝李老太太望去。
李老太太笑呵呵聽著郭老夫人和唐老太太說著話,對周圍的人物好像都沒有注意似的。
周少瑾又朝姜氏望去。
姜氏雖然滿臉是笑,可她卻不像平時那麼的熱情主動,而是靜悄悄地站在旁邊,聽著別人說話,眼角的餘光還不時飛快地朝著東邊通往水榭的門口睃去。
周少瑾明白過來。
原來,潘清得到了三房的支持,或者三房是授意的?
她在心裡冷笑,拉了拉程笳的衣袖,低聲道:「潘清去了水榭,我們要不要去看看?」
「去,當然要去。」程笳毫不猶豫地跟著周少瑾再次溜出了花廳,「她去水榭做什麼?」
「不知道。」周少瑾道,「先去看看再做打算。」
程笳點頭。
兩人小心翼翼地朝水榭去。
很快,她們就看見了潘清。
她站在水榭外的一棵大榕樹下,表情糾結地望著水榭,一副是進去還是走開,拿不定主意的模樣。
程笳立刻跳了起來,悄聲道:「她定是來找許從兄的。你看她的那個樣子,就算是愛慕許從兄,難道就不能矜持一點?非要這樣急巴巴地追過來,這樣子要是讓人看見了,還以為她嫁不出去了……這讓祖母、姑母、母親的臉往哪裡擱啊?虧得我母親還整日地誇她,她這不是打我母親的臉嗎?真是丟死人了……」
周少瑾有片刻的沉默。
程笳……無意間說中了三房的心思……潘清就是想嫁給程許,三房的確想和長房親上加親……
她想到一直以來九如巷那些僕婦所說的話:「……別看三房蹦得歡,生意做得大,有錢,那都是水上飄的東西。他們一遇到長房和二房,立刻就歇了菜。知道為什麼嗎?因為三房沒有出過做官的——沒有長房、二房幫著打招呼,不說別的,三房藥鋪的貨從西北至金陵的關卡稅賦,就能把三房剝一層皮下來,還說什麼做生意的話。」
這也是周少瑾沒有把這些話放在心上的原因。
三房的老太爺程勁曾經也是讀書的種子,也曾一路順風地和長房二老太爺程劭一齊考中了舉人,後來是程勁主動放棄了舉業,專心致志地打理著三房的生意,讓三房的永壽堂藥鋪成了江南最大的藥商,倒是三房的大老爺程瀘,從小就聽話,也願意刻苦攻讀,卻懸樑刺股也不過只是考中了個秀才,實在是沒有讀書的天份。按理說,程瀘早就應該放棄科舉的才是。可偏偏他手不釋卷地還在讀書,程勁也不勸他,就這樣養著他,反而讓兒子程證,也就是程笳的胞兄走在了前面,小小年紀就中了秀才……
想到這些,周少瑾的心中一跳。
她要是沒有記錯,程證好像是十六歲中的秀才,之後就一直沒有參加科舉。
就算他基本功不紮實,四年過去了,卻不下場試試……以程氏這樣有長輩能指點晚輩舉業的家族來說,有點不合常理。
前世,程證是在程許出事之後,開始酗酒頹廢,沒有希望時才開始參加科舉舉的,而且是通過程涇的指點,很快就超過先他考中舉人的程識,金榜題名,進了庶吉士館的……
周少瑾覺得吸呼都有些困難起來。
難道,難道,長房和二房,一直聯手在壓制三房,不讓三房在舉業上有所成就……所以,在潘清和程許的婚事上他們才鋌而走險……潘清嫁入了長房,除了聯姻,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或許更是一種和解的信號……是不是因為這樣,所以外祖母才不願意做媒人,把程賢想把女兒嫁給程許的事透露給袁氏?
當年分家的時候到底都發生了什麼事呢?
周少瑾望著眼前一片錦繡輝煌,有種自己看到的都是海市蜃樓,實際她面前蹲著個巨大的怪獸,只要一不小心,他就會現出原形來,把她們統統都吞噬掉的感覺。
「少瑾,少瑾。」程笳輕輕推搡著她。
周少瑾回過神來。
程笳抱怨道:「我和你說話你都能走神,我真是服了你了!你不是說有辦法讓潘清丟臉的嗎?現在我們怎麼辦?」
怎麼辦?
前世,她被程許羞辱的事三房就算沒有直接的參與,肯定在旁邊遞了刀子的。
這一世,她要揭穿三房的真面目。
至少,得讓郭老夫人知道三房的目的。
潘清的所作所為不僅有她自己的意思,還有三房的支持。
「我們回花廳去。」周少瑾道,「不能讓水榭的人發現潘清。」
前世,袁氏恨她的很大一個原因是因為她的出現破壞了程閔兩家的聯姻,壞了程許的前途。
潘清的家勢並不比她更好,把潘清嫁給程許,也同樣是阻止了程許和更顯赫的家族聯姻。程證和程識都是受益人。
水榭有程證,有潘濯,還有那個在旁邊隔岸觀火,隨時準備推波助瀾的程識,此時他們的利益是一致的,有他們幫著潘清,她不可能抓到三房的把柄的。
周少瑾拉著程笳就往花廳去。
程笳猝不及防,被她拽得跌跌撞撞,嗔道:「你要幹什麼?怎麼突然變得這麼大力氣了……」
周少瑾沒時間和她解釋——和她解釋也解釋不清楚,乾脆一進花廳就自作主張地抓住在花廳裡服侍的管事嬤嬤,說起潘清來:「……出去了那麼長時間也沒有回來,我們剛去官房也沒有看見,你們快派人去找找。」
官房是文雅話,指的是馬桶,代指毛廁。
她的聲音不大,但也不算小,溫溫柔柔的,滿是關懷。
很多人都望過來,發現潘清不在花廳裡。
李老太太顯得有些不自在,道:「這孩子,也不知道去了哪裡?」見程笳和周少瑾在一起,又道,「笳丫頭,你不是和你表姐在一起的嗎?知道她去了哪裡?」
這可真是睜眼說瞎話。
程笳分明一直和自己在一起,李老太太卻偏說程笳一直和潘清在一起。
周少瑾看見姜氏的眉頭幾不可見地蹙了蹙,想要說什麼,卻被程笳給搶了先:「沒有啊!我一直和少瑾在一起,您要是不相信,可以問少瑾,我們剛剛才一起從官房裡回來。」
她一副懵懵懂懂根本沒有反應過來的樣子,讓李老太太語凝,半晌都沒有作聲。
周少瑾差點就笑出聲來。
潘清和個小丫鬟匆匆忙忙地從外面走了進來。
見大家都看著她,她面色微紅,表情赧然地道:「出了什麼事嗎?」然後欲蓋彌彰地解釋,「我剛才去了官房,出來的時候見花廳旁的幾株蘭花開得正好,就過去看了看。這是,有什麼事嗎?」
「能有什麼事?」姜氏立刻笑道,「是你少瑾表妹,沒看見你,有些擔心你,讓我們去找找你……」
眾人都鬆了口氣,花廳的氣氛立刻又變得熱鬧喜慶起來。大家各接著各的話說,各接著各的事做。
潘清則笑著上前和周少瑾道謝,謝謝她的關心。
周少瑾卻注意到,潘清身邊的小丫鬟並不是她慣用的那個,而是剛才在水榭前面和她耳語的那個小丫鬟。
她沒有說話,朝著潘清笑了笑。
潘清卻冷冷地瞥了程笳一眼。
程笳莫名其妙。
周少瑾卻知道,潘清誤會程笳了,她以為是程笳時刻注意她,見她不在就嚷了起來。
程笳……有時候還真的挺冤的……
周少瑾垂下了眼瞼。
程笳氣得不得了,正要說什麼,被姜氏叫了過去。
周少瑾想了想,見沔大太太在花廳南邊的角落和人說話,笑著走了過去,溫聲道:「我剛才出去的時候發現水榭那邊有人,問過管事的嬤嬤們才知道,是識表哥他們在那邊乘涼。您看,我們要不要派人過去那邊服侍?離拜壽還有一個時辰呢!」
沔大太太連連點頭,吩咐了個管事的嬤嬤去辦這件事,笑著誇獎她:「還是少瑾細心,要不然我還不知道這件事呢!」
旁邊的幾個婦人聞言也紛紛讚揚她。
周少瑾不由面色發紅,喃喃地應酬了幾句,才轉身去找程笳。
姜氏身邊的婆子看著程笳,不讓她隨意走動。
周少瑾就和程笳坐在姜氏能一眼看得見的角落裡同仇敵愾地小聲說著潘清。
太陽漸漸升了起來。
來賓幾乎都到齊了。
花廳裡歡聲笑語,更熱鬧了。
原本和程賢坐在角落裡的潘清不見了。
她不動聲色,繼續和程笳說著話。
過了一會,盯著潘清的小丫鬟朝著她使眼色。
周少瑾又坐了片刻,對程笳道:「我要去官房,你去不去?」
「去!」程笳早坐得一肚子怨氣,想走動走動了。
有小丫鬟跑去告訴姜氏。
姜氏點了點頭。
三房的婆子陪著周少瑾和程笳出了花廳。
周少瑾示意那婆子站遠點,然後和程笳耳語:「你敢不敢和我去水榭!」
程笳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
周少瑾笑著點了點頭。
「跑!」程笳猛地拉了周少瑾的手朝著水榭跑去,「有什麼了不起的!大不了回來被母親打一頓板子!我寧願被母親打板子,也不願意看見潘清那假惺惺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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