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2章 兄弟

周少瑾窘得不得了,「哦」了兩聲,敷衍著春晚道:「也沒什麼,就是前兩天我好像看到一本詞話本,不知道丟到哪裡了?」

春晚笑道:「是您前兩天看的《還珠記》嗎?我記得那本書我們幫您收在了炕幾下面,我這就去幫您找……」

那本書有什麼好看的!

書生中了狀元被當朝的宰相看中,要求招他為婿,他又想富貴又怕失了名聲,最後髮妻和宰相的千金效仿那娥皇女英……她看了兩章就翻了個結尾丟在了一旁。

「不是那本!」周少瑾繼續胡謅,「我不記得名字了,就記得是個藍色的封面……算了,你也別找了,說不定哪天就會冒出來了!」說著,她轉移了話題,「四老爺呢?怎麼沒有看見他?」

春晚笑,道:「四老爺一大早起來和懷山大叔去遛馬去了。還留了話下來,說您要是醒了他還沒有回來,就先用早膳,不用等他了。太太,我叫了圓圓滿滿過來給您梳妝打扮吧?」

四老爺回來了,四太太肯定會好好捯飭一番的。

周少瑾面色微紅,挑了件淡紫色織金褙子,粉色的十二幅繡寶相花襴邊的湘裙,戴了蓮子米大小的南珠環釵,看上去端莊秀美又透著幾分小姑娘的活潑,春晚看著都直點頭,更不要說從外面回來的程池了,把馬鞭交給了春晚卻對著周少瑾道:「讓人打水進來,我要更衣!」

言下之意是你還不快來服侍我。

周少瑾紅著臉站了起來。

他們成親才九天他就去了濟寧,那時家裡還有客人,他們不是在招待客人就是在床上廝混,自然是蜜裡調著油,根本談不上夫妻之間的相處之道。

如今要靜下心來過日子了,她卻把這茬給忘了。

周少瑾朝程池走過去。

程池徑直去了內室相通的耳房。

周少瑾急步跟了過去。

耳房隔成了兩半,一半放著她和程池常穿的衣裳,一半做了浴室。

她進去的時候程池已經在脫衣裳了。

周少瑾忙上前幫忙。

卻被程池抱在了懷裡,低頭在她耳邊道:「身子骨還痛不痛?」

周少瑾鬧了大紅臉。

他昨天沒有要她,可做出來的事比要她更讓人羞赧。早上起來,她身上青一點紫一點的,全都是他留在他身上的印跡。而且她隱隱感覺,他好像還是故意的。

「昨天是我不好!」程池聲音低沉地在她耳邊向她道著歉,「從我走的那天開始,我就天天想著你,看著你在我懷裡,我一時也沒有忍住……」他說著,眼中又流露出昨天看她時的綣繾。

周少瑾嚇了一大跳。

他該不會這個時候在這裡……

她想到他有意要她幫著更衣,又想著從前他總是幫她穿衣裳……心裡越發的肯定起來。

周少瑾臉上熱熱的,忙推了推他的肩膀,道:「別這樣,別在這裡……」給人撞見,羞都要羞死人了……

程池就抱著她親了親她的面頰,悄聲道:「那你身上還痛不痛?」

她猶豫了片刻,想到他有可能今天晚上還這樣待自己,她不敢搪塞他,赧然道:「還有點……」

她說還有點,肯定是很不舒服。

程池目光微黯,輕輕地撫了撫她的青絲,聲音略有些嘶啞地道:「少瑾,我給你上點藥……」

可真是怕什麼來什麼!

程池的話音剛落,周少瑾還沒有來得及回來,就聽見「哎喲」一聲,樊劉氏端著個銅盆撩簾而入,又很快地退了下去。

周少瑾臉上火辣辣的,想找地方躲起來才好。

反倒是程池一副淡定自如的模樣,不僅笑著安撫她「沒事」,還道:「你現在是我太太了,我們這樣才是對。若是互相不理睬,那成什麼了?你放心好了,你乳娘看我們這樣只有高興的份!」

周少瑾也知道。

可知道是知道,被人撞見了是被人撞見了。

程池安撫了她半晌,她才有勇氣隔著簾子讓人打水進來。

這次進來的是圓圓和滿滿,兩人笑著給程池打水。

程池就指使著周少瑾給他更衣,好像非要周少瑾服侍他似的。

周少瑾看著,心裡甜滋滋地,圍著程池轉。

圓圓和滿滿都抿了嘴笑。

周少瑾只好當沒有看見。

好不容易幫程池更了衣,兩人坐在宴息室臨窗的大炕上用早膳。

程池又指使著周少瑾幫她擺碗筷,盛粥添湯。

周少瑾很喜歡幫他做這做那的,臉上的笑就一直沒有斷過,直到去了汀香院給郭老夫人請安,也沒辦法壓抑自己喜悅的心情。

郭老夫人看著不免打趣他們:「這屋裡多了一個人就是不一樣,瞧著都熱鬧了起來。」

周少瑾垂著眼瞼把丫鬟端進來的茶放在了郭老夫人手邊,不敢抬頭,倒是程池,落落大方地道:「要不然為什麼要娶妻生子呢?有人作伴自然是要熱鬧些。」

郭老夫人呵呵地笑,不再說什麼。

程池就問起郭老夫人去杏林胡同的事來:「……楊大人被壓押進京了,我準備去楊家看看,然後再去趟宋閣老家,再就是幾個上司和同僚,我既然從濟寧回來,少不得要去拜訪一番。您定了去杏林胡同的日子,提前跟我說一聲,到時候我也好送您過去。」

郭老夫人淡淡地道:「讓他們來接吧!你不用管我了,到時候有少瑾在家就行了。我也就是過去住幾天就回來。」然後話鋒一轉,道,「楊家那邊,你既然要過去,就帶點銀子過去吧!楊大人犯了事,他們家的日子肯定不好過。」

程池點頭:「我省得。幾位大人那裡,我也準備了東西。」

郭老夫人頷首,三個人又說了一會閒話,看著時候不早了,周少瑾送了程池出門。

程池卻怕她凍著,出了東路,尋思著郭老夫人那邊的人看不到這邊來,就搓著她的手道:「快回去歇歇,橫豎過年的事都安排妥貼了,別凍著了,我回來和你一起用晚膳。」

周少瑾留戀地應「好」,還是依依不捨地幫他整了整實際上平整無跡的斗蓬,道了句「路上小心點」,有小廝一路跑了過來,遠遠地看見他們就喊著「四老爺」,「四太太」上前行禮,道:「大老爺和大太太過來了。」

他們來幹什麼?

而且程涇還親自過來了。

快過年了,程池都這麼忙,更不要說程涇了。

周少瑾朝程池望去。

程池笑著對她道:「可能是來接娘過去的。」

周少瑾猶豫道:「那你要不要和大伯碰面?」

「既然來了,肯定是要碰面的。」程池笑道,帶了周少瑾在垂花門前迎接程池。

這還是河道總督府出事之後程池和程涇第一次見面。

程涇笑著上下打量了程池一番,露出欣慰的笑容:「臭子小,幹得不錯!如今皇上都記得你的名字了。」

程池不以為意,挑了挑眉笑道:「你什麼時候見我出過錯!」

語氣頗有些狂妄自大,倨傲跋扈。

程涇哈哈大笑。

袁氏卻忍不住朝周少瑾望去。

她靜靜地站在一旁,眉眼彎彎地望著程池,恬靜而又溫順,美好得如朵獨自綻放的蓮。

袁氏心裡就像被什麼堵住了似的。

老太太真不知道是怎麼想的?

給老四娶誰不好,非要娶了她。

自己就是想和她親近也親近不起來。

別人家都盼著家和萬事興,老太太倒好,唯恐這天下不亂似的。

還好彼此分了家單過,這樣讓自己和周少瑾一個大門進出,她氣都要氣死了。

想到這裡,袁氏深深吸了幾口氣,這才把心中那些忿然、不快嚥了下去,和周少瑾寒暄:「家裡過年的東西都準備得怎樣了?有沒有要我幫忙的地方?」

周少瑾和她客氣道:「有娘在這裡看著,家裡應該不會缺什麼的。若是要幫忙,我會跟大嫂說的。」

兩人說完這幾句話,也沒有什麼要說的。只好把目光投向了程涇和程池。

兄弟倆倒說得正酣。程涇道:「工部既然派了人去挑大樑,你就不要生事了。等這件事完了,我會想辦法把你調回來的。最好是通政司。那是小九卿的位置。何大人又是誥哥兒的岳父,我和大理寺那邊說好了,把他們那邊的一個經歷調過去,你過去就是正五品了——別人不好直接這樣提拔,你是從從六品貶下去的,到時候再升上來打個馬虎眼,也就過去了。只是要低調行事,免得有人拿這做文章。」

說來說去,就是讓程池在楊壽山的事上不要得罪人,他破格被提到正五品的時候別惹得人彈劾。

周少瑾微微皺眉。

若是想做一代權臣,履歷必須經得起推敲。

正五品,除非是皇上下旨御封,這樣不聲不響地升了上去,就像那砌牆根基少了一塊磚,誰知道哪天坍塌就出在這塊磚上。

袁氏也很意外,可更多的,是妨忌。

丈夫這可是不遺餘力地在幫老四啊!

等到她兒子的時候,也不知道程家還有沒有這樣的資源。

「有勞大哥了!」程池笑道,「大哥還是別為我的事去求人了,嘉善不也馬上要參加春闈了嗎?何況我已經決定了,以後就在都察院混日子了——通政司雖好,卻好不過都察院去。一樣是皇上的親信,可都察院的言官出來,十之八九都是清流。」

讀書人的士林,可是更尊重清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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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