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感激郭老夫人的體貼,不住地低聲對周少瑾道:「老夫人真是好!你有福氣,遇到了個這麼好的婆婆!」
「那是自然。」在這一點上,周少瑾從來不謙虛,笑道,「我婆婆不僅為人寬厚,而且見多識廣,待人處事也是一等一的,我這幾年跟著她老人家身邊可學了不少。」
李氏笑盈盈地點頭,問起周初瑾來:「你們什麼時候回鎮江?我們也應該隨個禮才是。」
六月十六,廖紹棠的妹妹出嫁,做為嫂子,周初瑾等韞哥兒行了週歲禮就會帶著官哥和婆婆廖大太太一起啟程回鎮江。
周初瑾道了謝,笑道:「婚事是婆婆來京城之前就定下來的,因姑爺比小姑子要小一歲,所以說好了等小姑子十八歲才過門。陪嫁也早就準備好了。但婆婆這幾年都寓居在京城,親戚朋友,叔伯妯娌,還有家中的長輩都要一一拜會,照我婆婆的意思,四月二十六日就啟程,趕回鎮江過十五。」
韞哥兒是四月二十四的生辰。
李氏微愣,道:「那豈不是韞哥兒週歲禮的第三天就啟程。我還準備和你們一起走的。」
「幼瑾和宗瑾都難得來一趟,你就在這裡多住幾天吧!」周初瑾笑道,「反正保定離這裡也不遠。」
李氏笑道:「誰知道你這麼早就走!我就是想和你一道也不成了。來時你們的父親叮囑過我,讓我帶著孩子喝了二老太爺的喜酒再走。」
周初瑾笑著朝四周看了看,見丫鬟乳娘都圍著韞哥、官哥、幼瑾和宗瑾在外面院子裡玩,屋裡靜悄悄的只有她們三個女眷,就低聲問起常姑姑來:「……聽說寫得一手好字,宮裡的姑姑裡,學問是數一數二的?」
「這個我還真不知道。」周少瑾笑道,「不過人很和氣,應該不難相處。」
幾個人說著話,周初瑾捂著胸口,眉頭微蹙,一副很難受的樣子。
周少瑾忙道:「你這是怎麼了?」
周初瑾赧然喃喃道:「我,我懷孕了……」
「啊?!」周少瑾和李氏齊齊驚呼,止不住地笑了起來,一個問「有多長日子了?要不要請個大夫再看看?算算日子也應該有好消息了」,一個道,「這麼大的事姐姐怎麼也不告訴我,早知道這樣我們就應該去水榭那邊設宴的,那邊的空氣好一些」。
周初瑾紅著臉道:「剛剛三個月,你姐夫又要參加春闈又要參加庶吉士的選拔,我就沒有聲張。你們別擔心,我很好得。」又道,「說來也奇怪,這孩子像怕吵了他父親似的,之前什麼動靜也沒有,等到你姐夫的事落定了,我卻開始有些不舒服起來。你姐夫說,這孩子是個知道心疼人的。」說完,她抿著嘴笑了起來,眼角眉梢全洋溢著做母親的喜悅。
周少瑾替周初瑾高興。
前世姐姐好不容易才生了一個孩子,今生卻有機會再做母親。
她不由抱了姐姐的胳膊道:「恭喜姐姐了!」
周初瑾溫聲道了謝。
周少瑾忙吩咐給中午的午膳多加了幾道青菜。
等到用午膳的時候,程池也知道了。
兩連袂少不得要在一起喝幾杯酒,李氏和周少瑾姐妹則說著怎樣帶孩子,時間在熱熱鬧鬧中就過去了。
周少瑾和程池送走了客人,和李氏打了個招呼,兩人去了郭老夫人那裡。
郭老夫人正歪在大迎枕上看著地方志。
見他們進來就露出個笑臉來,問周少瑾大家玩得高不高興。
周少瑾就把李氏誇獎郭老夫人的話告訴了郭老夫人。
郭老夫人呵呵地笑,知道這是周少瑾哄著她開心,並沒有太放在心上,想著住在榆錢胡同的常家人,問周少瑾道:「韞哥兒的週歲禮,那邊送了帖子過去嗎?」
「送了。」周少瑾笑道,「是我親自去送的請帖。」
郭老夫人滿意地「嗯」了一聲,正欲和她細談韞哥兒的週歲禮,有小丫鬟隔著簾子稟道:「四皇子府的人過來送賀禮,皇子妃身邊的嬤嬤欲進來給老夫人和夫人行禮。」
就在浴佛節後,周少瑾四品孺人的誥命下來了,和她同是受封的還有京中好幾位官員的母親或是妻子,周少瑾和那些人一同進宮謝恩,還因此互相通了姓名,認識了幾個四品京官的妻子。
從皇宮裡出來之後,家裡就開始改稱周少瑾為「夫人」。
郭老夫人聞言皺了皺眉頭,對周少瑾道:「你可聽見四郎說了些什麼沒有?這些日子四皇子和我們走得很近啊!」
周少瑾不願意騙郭老夫人,又不敢把程池的打算告訴她老人家,只好含含糊糊地道:「四皇子那邊的事一直都是相公親自在打理,四皇子府這些日子到底為什麼和我們走得近我還不知道。等會相公回來了,我跟相公說說。」
郭老夫人吩咐那小丫鬟去領了四皇子府的人進來,然後對周少瑾道:「等四郎下了衙讓他來我這裡坐會好了。」
言下之意,是要親自過問這件事了。
周少瑾笑著應下,晚上見到程池的時候就有點為他擔心:「……怎麼跟娘說好?」
「這有什麼為難的。」程池笑道,「娘不是那種沒有經歷過風雨的人,四皇子這些日子在京城裡上蹦下躥的擺出副禮賢下士的面孔,就算我不告訴娘,彭城夫人也會告訴娘的。」
周少瑾有些不解:「難道我們之前懷疑錯了——他若是有心大寶,怎麼會這樣的輕浮?他就不怕皇上懷疑他嗎?」
「他又不是去幾位閣老面前晃悠,皇上怎麼會懷疑他?」程池任由周少瑾給他更衣,和她說著外面的事,「他上面還壓著個三皇子,他現在要是不在功勳之家或是像我這樣五品、四品的官員裡多走動,上有皇太孫,下有三皇子,誰還記得他啊!」
周少瑾聽了心中一動,有些竊喜地問程池:「是不是因為我們逼得急了,所以事情發生了變化。原本低調沒人注意的四皇子現在被迫高調起來?」
前世皇太子去世,皇上非常的痛心,要封皇長孫為皇太孫,幾位皇子反對,皇上覺得他們沒有手足之情,窺視皇位,也起了猜忌,排在四皇子前面的二皇子和三皇子才紛紛落馬,等到皇太孫病逝,他也就理所當然地繼承了皇位。
可今生,皇太子被氣死了,二皇子和七皇子牽扯到其中,三皇子卻安危無恙。皇上也因為連續失去幾個成年的皇子悲痛欲絕,不管是餘下來的幾位皇子還是朝中的大臣都不忍反對皇上立皇長孫為皇太孫,四皇子的如意算盤也就打破了。
周少瑾不由小聲嘀咕道:「好奇怪啊!如果二皇子他們是被四皇子陷害的,四皇子為什麼不像前世一樣忍到太子皇病逝就行了呢?他這樣像是東一鎯頭西一棒子沒有個章程的樣子……好彆扭啊!」
彆扭什麼啊?
程池在心裡道:要不是他安排在皇太子身邊的人幾次都讓皇太子避開了陷阱,四皇子會急切之下利用二皇子和那戴姓宮女的關係嗎?
不過,程池沒準備告訴周少瑾。
少瑾心善,知道了這件事只怕心中會很是不安,不如不告訴她。
程池笑道:「事情總是變化的。說不定前世給他出這個主意的幕僚因為種種原因沒有想出來呢?」
這倒也是。
周少瑾歎氣,道:「但願只是這些小事改了。不然我就把你給害了。」
程池微微地笑,攬了周少瑾的肩膀,道:「好了,我們先去給娘問安。四皇子的事,得皇太孫出面才行。」
讓皇太子的死指向四皇子,皇太孫自然會去查,而四皇子現在最經不起的就是查。
把誰使到皇太孫的身邊去呢?
是用文官還是武官呢?
程池腦子飛快地轉著,和周少瑾去了郭老夫人那裡。
他把四皇子這些日子都和什麼人接觸過告訴了郭老夫人之後,郭老夫人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他知道幾位閣老根本不會理會他,所以只好和你們這些四、五品的官吏往來。想得到你們的支持。」
程池知道自己的母親會懂,道:「我本來就和四皇子認識,韞哥兒洗三滿月週歲他送禮道賀也是很平常的。」
郭老夫人還是不放心地叮囑他:「還是少來往的好!皇太孫還不知道是怎樣的性格。」
程池恭敬地應「是」。
過了幾天,隨著韞哥兒週歲禮的臨近,周少瑾等人也變得越來越忙了。
吏部有消息過來,程許補了綿竹縣縣令之職。
綿竹在德陽府治下,是個中等的縣,但因在四川,地處偏僻,倒也不是什麼十分熱門的差事。
程許接到消息的時候發了半天的呆。
外放了!
真的外放了!
盼了許久都快變成了執念的事情陡然間就成了,這種感覺讓程許覺得很陌生。
袁氏臉色煞白地坐在內室架子床上,明紙和掛著的帷帳讓她的視線所到之處陰沉沉的。
到底還是讓程許得逞了。
他就那麼想離開自己。
為了離開自己,甚至連前程也可以不要嗎?
如果當初她為他娶了周少瑾,他會不會像參加會試一樣的繼續刻苦攻讀,考出狀元來,爭個三元及第呢?
袁氏忍不住地想。
卻又忍不住制止自己這麼去想。
周少瑾是寄人籬下的喪母之女,除了一張臉還有什麼可以拿得出手。
她怎麼和閔氏相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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