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虞覺得,自己得摒棄前世的一些印象才行。
謝丹陽在她的印象裡,是到蕭桓第一次北伐失敗之後才漸漸的顯露出自己的稜角,是個頗為溫和的人。
可不管這個人如何的溫和,該使手段的時候還是會一樣的使手段。
特別是那個人還在仕途上越走越高,權柄越來越大的時候。
她笑著點了點頭,想著柳冰的擢升,不由對杜慧道:「看樣子柳家已經決定退出選後之事了。」
而且柳家和謝家的關係,比夏侯虞以為的還要親厚——她在姑蘇的時候,夏侯有義曾經寫信給她,確定的三個候選人,其中就有柳冰的從妹。
余姚大長公主雖然跳出來做了些事,但因為她不怎麼靠譜,加之夏侯虞的那個表兄出面表態,說余姚大長公主之前的所作所為都是為了給他相看適合的人,不僅沒有讓柳家娘子受到什麼實質上的傷害,而且還因為余姚大長公主非常鍾意柳家娘子,讓柳家娘子聲名遠播,讓大家覺得她肯定是個賢良淑德、人品端方的美人。
但柳家自己知道自己的事,肯定是很煩惱余姚大長公主的這番舉動。
北地那麼多門閥,與謝家交好的更是數不勝數,謝丹陽卻選了柳冰任丹陽尹,說不定正是為了補償柳家在這件事上受的委屈。
只是丹陽尹這個職務頗為重要,僅僅因為這件事補償柳家,未免太過了些,若是柳家決定退出立後之選,然後謝丹陽拿了這個職位與柳家賠禮才說得過去。
杜慧也想到了,她笑道:「不管怎麼說,有個熟人總是好的。」
夏侯虞贊同。
那位新上任的丹陽尹柳冰在上任的第二天就來拜訪夏侯虞。
「長公主,」他恭敬地向夏侯虞行禮,道,「自雅集之後,能再次見到您,臣倍感榮幸。」
「柳大人太過自謙。」夏侯虞笑著,和他寒暄了幾句之後,話題就轉到了盜匪身上。
柳冰道:「不知道長公主有什麼打算?」
建康城裡的普通人不知道,可那些門閥世家卻都已經知道了。
晉陵長公主半路上劫了盧家的奴隸,盧家想把那些奴隸弄回去,幾次攻打莊園沒能得手不說,還損失了大量的部曲。如今還被晉陵長公主倒打一耙,告到了官府。
但夏侯虞不知道啊!
她道:「我也沒有什麼別的要求,若是丹陽尹無力剿匪,那我就用自己的部曲剿匪了。總不能讓那些人無休無止的打擾我吧?」
晉陵長公主的部曲的確十分厲害,之前大家都沒有想到她還有這個能力保護自己的莊園。
柳冰樂見其成,笑道:「那就只能有勞長公主了。我剛剛接手丹陽尹的職務,年紀又輕,還有很多要學要聽要懂的事,實在是抽不出人手和精力剿匪。長公主能派了自己的部曲剿匪,那就再好不過了。」
這也算是過了明路了。
夏侯虞微微地笑。
等到下次盧家的人夜襲莊園的時候,尹平和蕭備兩人聯手,把盧家派來的人全都留了下來,並且照著蕭備的建議,那些被虜的人不要說喊冤了,連個問訊都沒有,直接就推到離莊園不遠處的荒山全都殺了,就地掩埋。
因人數眾多,挖坑就用了兩天的時間。
這件事被傳了出去。
盧家損失了快三千部曲。
就算盧家家大業大,這也是一個恐怖的數字。
就算是盧淮兜著,盧泱想掩飾也沒有辦法掩飾。
晉陵長公主的凶狠傳了出去,盧家的狼狽也傳了出去。
像夏侯虞一樣,盧淵這個當家的是最後一個知道的。
而且還是盧青在外面聽人說起之後,無意間說起,盧淵才知道的。
盧淵氣得當時說不出話來,良久才吩咐盧青去叫了盧淮和盧泱過來。
兩人正為這事心虛,見到了盧淵,半晌都說不出一句話來。
這讓盧淵更是氣憤,罵道:「你們倆個長了個什麼樣的腦袋?既然知道晉陵長公主搶了我們的人,為何不堂堂正正地去要回來,堂堂正正地找她理論。而是偷偷摸摸的派了人去別人的莊園搶人……」說到這裡,他腦海裡閃過一個念頭。
他自己也被這個念頭驚呆了。
盧淵語氣微頓,這才遲疑地道:「你們不會是想以此為借口,打劫晉陵長公主的莊園吧?」
從前北地的門閥南下的時候,常常會這樣騷擾江南一些勢力比較小的世家。
盧泱沒敢吭聲。
盧淮則仗著自己和盧淵是一母同胞的兄弟,毫不掩飾地道:「就是這麼打算的。憑什麼她敢搶我們的奴隸,我們就不能搶他們的莊園。何況晉陵長公主的陪嫁是出了名的豐厚……」
盧淵恨不得一巴掌扇在盧淮的臉上。
他臉色發青地道:「可人家把我們盧家搶了,你們卻連人家的一根汗毛也沒有傷到。這就是你所謂的搶劫?」
盧淮不禁高聲辯道:「誰知道晉陵手下的部曲那麼厲害……」
「閉嘴!」盧淵再也不想聽盧淮的辯解,他連著深深地吸了幾口氣,這才道,「這件事你和盧泱都有錯。三千部曲,不是好玩的。責令你們兩人在這兩個月之內想辦法把人數補齊了。」
沒有其他的責罰。
盧泱心口的大石頭落了地。
他這是沾了盧淮的光吧?
如果這件事不是涉及到盧淮,盧淵恐怕不會這麼高高舉起,輕輕落下。
盧泱忙伏地稱「是」。
盧淮頗有些無奈地跟著盧泱應下了。
盧淵不想看見這兩個人,揮手示意兩人快滾,自己則去了內室,換了衣裳去拜訪家中的族老,爭取讓他們不再追究盧淮和盧泱的過失。
范氏見自己郎君忙成這樣還要抽出空來收拾盧淮闖的禍,心裡對盧淮更是不滿,可為了不加重盧淮的責罰,她還是把那些不滿藏在了心底。但在見到兒子盧青之後,她再也忍不住,把那些抱怨的話一股腦的全倒給了盧青。
盧青三歲就跟在盧淵的身邊,七歲正式啟蒙之後大部分時間都是跟著先生的,盧淵把他當成繼承人培養,他也就很少接觸到內宅事務,聽他母親這樣的抱怨,他大吃一驚,只能反覆地安慰母親。但不可否認,范氏的話讓他開始不由自主地觀察起盧淮來。
這些都是後話。
盧淮和盧泱貼補了不少私房銀子來招集部曲不說,還被族中的族老們叫去狠狠地教訓了一頓,說他們丟了盧家的臉面,並要求盧淵想辦法狠狠地懲戒晉陵長公主一番:「不然別人還以為我們盧家沒人了!誰都敢騎在我們盧家的頭上作威作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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