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橋回過神來。
他高聲叫喊:「快,快上馬。別管那些帳篷了!往南邊跑,最多兩個時辰就能看見那片樹林了。過了樹林就是集市。」
到了集市,他們就有辦法和這些人周旋了。
如果就這樣落在北涼人的手裡,不是被殺就是被販賣為奴。他們還好說,晉陵長公主長得那樣漂亮,一看就是門閥世家出身的女郎,恐怕就是想死也死不成。
他心中充滿了恐懼。
都督可是把長公主交給他了的。
長公主要是在他的手裡出了事,他就是萬死也難辭其咎!
「長公主,主母!」吳橋拽著夏侯虞的胳膊,語無倫次地道,「您快跟著我走!跟我走!」
他們來的時候是走著過來的,若是運氣好,說不定還能躲進那邊林子裡去。
夏侯虞生平還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事,心裡也很慌張,可當她看到他們帶來的人都沉穩地無聲奔走著收拾東西,她的心突然就靜了下來。
「別慌!」她安慰著吳橋,「你安排得很對,我們這就走。」
吳橋畢竟是跟著蕭桓經歷過戰事的人,最初的惶恐過去之後,也很快恢復了冷靜。
兩個嚮導則像兔子一樣竄進了草原深處,不知道去了哪裡。
滾雷般的馬蹄聲漸行漸近。
夏侯虞在吳橋的幫忙下翻身上馬,喊了阿良一聲:「你怎麼樣?能騎馬嗎?不能就讓吳橋帶著你。」
阿良咬了咬牙,道:「主母,我跟著吳橋。」
夏侯虞點頭。
吳橋也沒有客氣,上馬後拉了阿良一把,阿良坐在了吳橋的身後,一行人沉默不語地丟下了帳篷和沒有吃完的食物,快速地離開了營地。
夜風獵獵地吹在夏侯虞的身上。
夏侯虞卻覺得自己從未曾像現在這樣清醒過。
如果她被北涼的人追上,她就自刎。
她兩世為人,已經比別人多出一段經歷來,不想再去經歷一段苦難。
只是有些對不起蕭桓。
該說的話沒有說,該解的結沒有解,自己的生卻換來了他的死。
他卻曾經救過她。
夏侯虞茫然地跟著尹平往前跑著。
那馬蹄聲、廝鳴聲卻一直跟在他們身後。
而且隨著天色漸漸泛白,越來越清楚。
他們被那些人發現了,而且還被緊追不放。
夏侯虞突然想到前世那個滿是泥水的洞穴。
那個時候她並不感覺到害怕。
因為有個人陪著她。
陪著她的那個人,是無所不能的蕭桓。
直到最後一口氣,她都覺得自己會被救出去。
可這次,她獨自面對,彷彿第一次直面生死的關頭,兩腿發軟,口乾舌燥,怕自己落到那些人手裡,想自刎也沒有機會。
「晉陵!」有人高聲地喊。
夏侯虞不由支了耳朵。
「晉陵!晉陵!」真有人在喊。
夏侯虞大驚。
她不由放鬆了韁繩。
「晉陵,別跑!是我!」
「我」是誰?
夏侯虞有片刻的茫然。
她身後的吳橋卻高興地嚷了起來:「是都督!是都督!」
夏侯虞依舊沒有反應過來。
尹平警惕地道:「都督怎麼會有這麼多的人馬?」
他們來時只帶了三十幾個人,除非是蕭桓早有準備,在哪裡偷偷地埋伏了一隊人馬,不然不可能身邊有這麼多人。
「可這的確是都督的聲音!」吳橋也不知道,但他更相信蕭桓的能力。
夏侯虞天人交戰了片刻就做了決定:「我們折回去看看。」
她相信蕭桓的人品。
若是他被北涼俘虜了,絕對不會把她也拖下水的。
吳橋高興地應諾,尹平卻攔住了夏侯虞。
她知道尹平想說什麼,深深地看了尹平一眼,道:「不管怎樣,蕭桓也是我的夫婿,我既然知道是他找來了,就不能不見。」
尹平沉默了片刻,輕輕地抖了抖韁繩,讓到了一旁。
夏侯虞真心覺得前世讓尹平就那樣輕易的做了個閒散人太可惜了。
不一會兒,他們迎來如滾動的波濤一樣的馬隊。
領頭的穿著大袖衫,卻像西域人一樣用白布包著頭,打扮得不倫不類的,卻能讓人一眼就認出來是蕭桓。
「你們怎麼跑得那麼快?」他騎在一頭棗紅色的高頭大馬上俯視著夏侯虞,表情顯得有些哭笑不得,「我這邊要不是靈機一動喊了你的名字,你們還準備跑到什麼時候?」
看到蕭桓身邊的那些熟面孔和生面孔,夏侯虞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蕭桓能領頭,蕭桓的人能縱馬狂奔,顯然蕭桓還在當家作主,能夠自由行動,夏侯虞懸著的心落了下去,心裡卻莫名湧現出些許的委屈。
她指責道:「我們能不跑嗎?誰知道你還藏著這麼多人?任誰半夜三更發現有馬隊朝自己跑過來都會驚恐失措吧?」
蕭桓看著夏侯虞顯得有些泛紅的眼睛,聽著她帶著幾分委屈的語氣,很是愧疚。
夏侯虞如果不是擔心他,也不會跑來找他。不跑來找他,也就不會深入草原,被馬隊嚇著了。
說來說去,都是因為關心他。
他跳下馬,把韁繩丟給了蕭備,上前牽了夏侯虞的馬韁,低聲道:「都是我不對。我出門的時候應該跟你說一聲。可我沒有想到事情有變,耽擱了一些時間。回去的時候發現你們都不在,說你們去找我了。把我的魂都嚇沒了。只好向顧大人借了人來找你們……」
夏侯虞愕然,道:「你說什麼?向顧大人借了人?你……」
蕭桓微微地笑,聲音壓得更低了,道:「顧大人知道我來找你,讓我找到了你,帶你去見他一面……」
夏侯虞心中五味雜陳,乾巴巴地打著結道:「見我,見我幹什麼?」
蕭桓笑而不語,眼裡卻綻放著戲謔的光芒,挑了挑眉道:「你說顧大人見你做什麼?」
夏侯虞腦海裡突然就冒出「醜媳婦見公婆」的話來。
她莫名的臉色一紅,羞惱地道:「你不把話說清楚,我不去!再說了,我一個當朝的長公主,去見什麼北涼的大司馬啊!」
這也太詭異了吧?!
蕭桓看出她惱羞成怒,想著她之前擔驚受怕,如今眼圈還紅著,不敢再刺激她。
他聲音不由放緩,語氣也變得溫柔而耐心無比,道:「於國你是長公主,他是北涼重臣。於私他是我母親的長輩,你是我們家的媳婦。自然是要去見一見的。何況若不是他,我也不可能這麼快地找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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