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還沒有亮,沈穆清就被英紛叫醒了:「姑娘快起來,等會還要去祭灶神、拜菩薩,到祠堂給祖先上香……」
昨天陪著梁幼惠鬧到了丑時才睡,沈穆清還有些迷迷糊糊的,英紛的話讓她一個激靈跳了起來,睡在她旁邊的梁幼惠聽到動靜揉著眼睛坐了起來:「三嫂,要起來了嗎?」
沈穆清看見她還沒有睜開的眼睛,笑道:「你還可以再睡一會……我讓凝碧守著,只要別耽擱了大廳敬茶認親就行了。」
梁幼惠「哦」了一聲,倒頭又睡下。
沈穆清笑著搖了搖頭,吩咐英紛她們:「以後喊我三少奶奶,免得梁家的人聽了不舒服。」
英紛幾個都含笑點頭,她這才去了淨房。
洗了臉,梳了頭,換了件大紅遍地金戲嬰圖的妝花褙子出了門。
疊翠院是個一進三間的院子,左右廂房各三間,後面還有一個兩間的步房,一共有十一間屋子。梁季敏就歇在東廂房,那裡原來是他的書房。
沈穆清出門的時候,梁季敏已在院子等候多時。
他穿著件寶藍色直裰,白淨的臉龐在微明天色中顯得沉靜而安寧。
沈穆清笑著迎了上去:「起來晚一點!」
梁季敏微微地笑:「不要緊。你吃早飯了沒有?」聲音輕柔,讓人聽了心情無端的就安靜下來。
沈穆清點頭:「吃了一個饅頭。」
「昨天晚上吃多了吧!」梁季敏笑著遞給了她一個荷包,「以後別管幼惠,她要瘋起來,就沒個譜了。」
沈穆清打著荷包:「這是什麼?」
梁季敏笑道:「是窩子糖——等會就是餓了,也能擋一陣子。」
沈穆清打開荷包拿了一顆糖丟進嘴裡,然後笑瞇瞇地向梁季敏道謝。
梁季敏看她一雙大大的眼睛笑成了彎月亮,臉上也不由浮出一個愉悅的笑容。
兩個人先去了梁夫人的桂藹院。
梁夫人也剛剛起來。
這段時間,她操持梁季敏的婚事人都消瘦了不少。
看見兩人一起來給她請安,梁夫人露出了一個寬慰的笑容,還把小丫鬟給沈穆清倒的茶給攔了:「別喝水,要是祭祖的時候要上淨房,那可丟臉了……中午吃過飯,家裡的親戚都會走,你也可以歇歇了,有什麼,先忍著點。女人都是這樣過來的。」
沈穆清忙屈膝向馮氏道歉。
馮氏見她溫順乖巧,暗暗點了點頭。
梁季敏和沈穆清在舅媽馮王氏的帶領下先去了廚房,朝著灶神的圖像磕了三個頭,然後將灶神的紙像和元寶、黃錢等在院內的錢糧盆裡燒了,然後去了梁家位於東南角的佛堂。梁季敏的舅舅已在那裡等候,兩人叩了頭,梁季敏的舅舅在一旁恭讀祝文:「男室女家,人之大倫,婚姻,嗣源所繫……」然後又燒了元寶、黃錢等。最後去了祠堂。又是一番叩頭、行禮、燒錢糧等等。
好容易禮成,已快晌午。
兩人去了正廳。
梁家的正廳是五間的敞廳,合抱粗黑漆柱子,紫檀木的扁額,雞翅木座的十二扇屏風,光鑒如鏡的地磚,加上寬敞的空間,使得正廳有一種莊嚴肅穆的氣氛。
因為是梁季敏結婚,所以在正廳雞翅木屏風前特意設了兩把披著紅緞繡花椅披的太師椅,本應父親梁淵坐的左邊空了出來,馮氏一個人坐在右邊的太師椅上。太夫人帶領著一群女眷在西邊的敞廳,而男人們都在東邊敞廳,或是三五成群地在一起說著什麼,或是和身邊坐著的人竊竊私語,讓沈穆清想起了以前在公司開會前的情景,她有些緊張的心情突然間放鬆下來。
她和梁季敏先給馮氏叩了頭。馮氏賞了沈穆清一對鑲寶石的赤金手鐲和一個紅包。上面的寶石個個都有指甲蓋大,一看就非凡品。沈穆清則回了馮氏兩雙鞋墊、兩塊手帕作敬禮。
然後她又和梁季敏給東邊的男性親戚叩頭。
梁季敏大哥不在,和梁季敏的父親在鎮安王麾下效力,來不及趕回來。不過,見到了他二哥梁叔信。他和梁季敏五官長得非常的像,但神色卻比梁季敏看上去要陰鬱的多,眉宇間也帶著幾分孤傲。他給沈穆清紅包的時候,沈穆清居然聞到了他身上淡淡的酒味。相比之下,那位尚了公主的駙馬表哥與梁季敏更為相似。他們不僅五官氣質像,就是待人說話的那種溫和體貼也非常的像。
拜完了男性親戚,沈穆清跟著梁季敏去了西邊。
太夫人獨坐在一張紫檀木的羅漢床上,其她女眷或站或坐地圍著她們,王溫蕙則像穿花蝶似地低聲應酬著這些親眷,不同於東邊的低調,這邊的氣氛很熱鬧。
而沈穆清走到西邊就立刻被坐在太夫人下首的那個穿著明黃色織金雲龍紋右衽襖的女子吸引過去。
她大約二十、七八歲的樣子,容長臉,單眼皮,細細的柳條眉長入鬢角,皮膚特別的白皙細膩,就那樣靜靜地坐在那裡,就給人一種雍容華貴的感覺。
沈穆清心中一跳。
難道是長公主富華?
可她怎麼會來?
念頭閃過,那女子已朝著梁季敏笑道:「季敏,你這新媳婦像朵丁香花似的,難怪你這麼急著把人娶進門了!」
沈穆清只覺得這話說的有些讓人不解。
梁季敏卻但笑不語,領著沈穆清給那女子叩頭,並低聲對沈穆清道:「這是長公主!」
沈穆清忙收斂了心思,恭敬地喊了一聲「長公主」。
長公主笑盈盈打量著她,眼中流露著她看不懂的奇異光采吩咐梁季敏:「過年的時候帶著新媳婦去我府上玩!」
梁季敏恭敬地應了一聲「是」。
長公主就回過頭去對身邊坐著的一個女子道:「雙瑞,你們三妯娌,老三的最漂亮。」
沈穆清立刻額間生汗。
在這種場合說這樣的話,這到底是在讚她還是在害她?
不過,知道長公主身邊站的是蔣雙瑞,沈穆清還是管不住自己的眼睛瞟了過去。
蔣雙瑞和蔣夫人一樣,個子都不高,皮膚雪白,明眉皓齒,完全出乎沈穆清意料之外的漂亮和有朝氣,根本不是她想像中那種唯唯諾諾的小媳婦形象。
她穿著件草綠色的柿蒂紋卷草籐的右衽裌襖,下身穿著大紅色灑金百褶裙子,小腹微微的凸起,應該有五、六個月的身孕了。聽見長公主的話,朝著沈穆清露出明媚的笑容:「自然是要一個比一個強才好。」說話的口氣非常的真誠。
老太太聽了,露出了一種躊躇滿志的笑容,而立在老太太身後的王溫蕙則低下頭去整了整自己的衣襟。
廳裡的人則都笑了起來,一派和諧喜慶的氣氛。
太夫人忙喊了蔣夫人:「煩請您做個介紹。」
蔣夫人笑瞇瞇地應了,然後帶著梁季敏和沈穆清給長輩們磕頭敬茶,又坐下來受了小輩人的禮。
找了個機會,沈穆清就小聲地對梁季敏道:「怎麼沒有看見幼惠?」
梁季敏臉上帶著溫和淡定的笑容和別人笑著,飛快地應了一句「不知道」。
雖然只有短短的三個字,沈穆清卻能感受到他的擔憂。
等梁季敏和沈穆清回到疊翠園的時候,已是下午酉時。
兩個人都面露倦容,沈穆清坐在臨窗的炕上就不想起來,梁季敏望著她笑了笑,轉身去自己屋裡給她拿了一盒芙蓉酥,道:「你墊墊肚子吧!」
沈穆清很是奇怪。
外院花廳正在招待家裡的親戚吃飯,難道沒有他們的份?
梁季敏好像知道沈穆清在想什麼似的。道:「今天的宴席是家裡的廚子做的,家裡只有那幾個人,做這樣的宴席肯定人手不足。我們要是再去傳飯,一時半會也沒有,而且也添麻煩。」
沈穆清望著他,真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他是她遇到第一個還在乎廚子怎麼想的世家子弟。
或者,他在乎的是管廚房的人?
他可是嫡子,又不是庶子,難道還怕馮氏不高興不成!
「我陪房裡有人會下廚,我們自己開伙,你覺得怎樣?」沈穆清商量他。
他猶豫道:「可這柴米油鹽總得到廚房裡調吧……」
沈穆清索性問他:「管大廚房的是誰?」
梁季敏皺了皺眉,見沈穆清一直望著她,頓了頓,沉聲道:「是黃媽媽。她是跟著祖母過來的,在我們家四十幾年了。」語氣裡有幾份告戒的意思。
沈穆清沒有吱聲,她突然間什麼也不想吃。
她叫了凝碧來:「二姑娘是什麼回去的?誰在身邊服侍?」
凝碧笑道:「是二姑娘屋裡的紫紗來接的二姑娘,說別錯過了三少奶奶的見面禮。」
沈穆清皺了皺眉,讓凝碧去梁幼惠住的新竹院看看去。
梁季敏見沈穆清動也沒動他拿來的芙蓉酥,幾不可見地皺了皺眉。
待凝碧去找梁幼惠後,他叫了自己身邊春樹、碧雲、十色和澄心來給她磕頭。
春樹和澄心、十色她都見過了,碧雲還是第一次見面。她比春樹大一、兩歲,也是個眉清目秀的美人。
沈穆清也叫了陪房的人來給梁季敏請安。
梁季敏對做過沈箴長隨的百木很感覺興趣,而碧雲卻盯著盈袖看了好幾眼。
大家見了禮,凝碧回來了,道:「二姑娘也不在新竹院。我問紫紗姐姐,紫紗姐姐說一早就把二姑娘送到了正廳,二姑娘卻說身邊不用人服侍,讓她回去幫著把給二少奶奶做的幾雙小孩鞋快點做完。紫紗姐姐見二姑娘是跟著大少奶奶一起,就一個人回來了。」
(家裡停電,只得匆匆更新……嗚嗚嗚……也沒法寫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