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蕭家,大太太迫不及待地迎了上來:「親家老爺怎麼說?」
是在擔心蕭颯的安危吧!
沈穆清笑著把蕭颯提前去巖州的原由說了:「……知道相公是閔先生保住的,田公公捉不到閔先生的把柄,就在相公被貶的事上為難他。老爺讓我們低調些,過幾年等風聲過去了,再想別的辦法!」
大太太鬆一口氣,雙手合十唸了一聲「阿彌陀佛!」:「福禍相依,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想當初,閔先生救颯兒的時候,估計也沒有想到如今會連累他……」話音未落,已有小廝飛奔而來:「七奶奶,七奶奶,老太爺請您過去。」
沈穆清看了大太太一眼。
大太太笑著解釋道:「老太爺一直擔心著你……你回來了,怕是要問你颯兒的事。」
沈穆清點了點頭,和大太太去了老太爺住的東廂房。
果然如大太太所料,老太爺叫沈穆清去就是為了問蕭颯的事。
沈穆清把回大太太的話重新敘述了一遍。
老太爺聽了不免歎息:「多虧有親家老爺在,要不然,小七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看您說的!」大太太嗔怪道,「颯兒遇難呈祥,哪有什麼生生死死的事。」
老太爺聽著笑著:「是我說錯話,是我說錯話。」
對待大太太的像女兒般的溺愛,讓沈穆清不免有幾分奇怪。
老太爺又問沈穆清:「你的東西都收拾好了吧!」
沈穆清點頭:「都收拾好了。」
「留在京都的丫鬟你也別擔心。」老太爺笑道,「月例錢我來給。」
領誰的薪酬自然就會給誰辦事。
沈穆清並不想貪這點小便宜,婉言拒絕了。
老太爺也沒有在這件事上和她多爭執,只是問她:「親家老爺平時都喜歡些什麼?」
沈穆清笑道:「喜歡字畫!」
「畢竟是讀書人。」老太爺笑著點了點頭,轉移了話題:「你等下去休息一會吧……申初啟程,酉正正好歇在平安縣城。」
沈穆清知道老太爺想問的話都問完了,遂起身行禮退下。
「這個時候把女兒嫁給小七,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老太爺待沈穆清走後吩咐大太太,「你想辦法買幾幅名貴的字畫,我明天想去拜訪拜訪親家老爺。」
大太太恭聲應「是」,猶豫片刻,遲疑道:「您真的準備讓颯兒當家啊?」
老太爺答非所問,笑道:「多花點錢沒關係,可別買到假畫了。」
大太太聽了不免皺眉:「颯兒現在的事已經夠多的了,您可不能再把他當成試劍石了!」
「我知道,我知道!」老太爺見大太太很是煩火的樣子,忙道,「手心手背都是肉,我不會不管小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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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棧很小,但庭院雅致,房間擺設華美,不像是做生意的地方,反而像是哪位富商的別院。
沈穆清不由愕然地望著龐德寶。
出了京都城,走了不過一個時辰,龐德寶就提議在這間客棧歇腳,明天一早再走。
龐德寶忙笑著解釋道:「這裡是連升客棧的分店!」
沈穆清想到京都的連升客棧:「連升客棧的分店……可有什麼講究?」
「連升客棧的東家侯氏原是鄭家的大總管。大太太父親死後,幾個大管事各懷心事,只有侯氏始終如一支持大太太……後來大太太就出資幫侯氏開了這間連升客棧。連升客棧因此也多做的是鄭氏的生意。」
沈穆清明白——這連升客棧說白了,就是鄭家的下屬企業。蕭家這樣安排,估計也是出於安全的考慮。
「那你知不知道蕭颯現在在哪裡?」她有些擔心地問。
龐德寶笑道:「我雖然不知道七少爺在什麼地方,卻知道鄭家的二爺和三爺都沒能參加七少爺的婚禮,就是在為七少爺入川的事在佈置。」
有這麼多人幫忙,蕭颯應該會沒事的吧!
心裡雖然這麼想,但在陌生的環境中,沈穆清還是翻來覆去了好半天才勉強入睡。
第二天一大早,明霞就端了燕窩粥進來。
沈穆清望著晶瑩的白粥問道:「是三堂嫂送的燕窩做的嗎?」
昨天臨走前,大家送了不少東西給她,就連對她一向很是挑剔的四太太也送了一包天麻給她。
明霞笑道:「不是。這是店裡做的。」
沈穆清點了點頭,喝了燕窩粥,有夥計來稟:「掌櫃的來給七奶奶請安。」
她微微有些吃驚。
明霞在一旁低聲地道:「聽說您是要去巖州衛陪姑爺,那個掌櫃的非要來給您請個安不成!」
沈穆清卻想到這連升客棧的東家是服侍過大太太父親的……遂道:「請他進來吧!」
掌櫃是個三十來歲的男子,相貌俊雅,恭敬地給沈穆清請了安,問了問沈穆清吃飯可習慣。沈穆清見掌櫃的這樣客氣,自然不會有什麼抱怨的,連聲說好。掌櫃的聽了只是微微笑,然後和沈穆清寒暄了片刻起身告辭了。
沈穆清讓明霞送了掌櫃,收拾了一番,和龐德寶重新上路。
一路行來,他們都是歇在連升客棧的。
沈穆清漸漸發現,只要她在上一家連升客棧多吃了什麼菜餚或是喝了什麼茶,下一家連升客棧就會想辦法做這一道菜,漸漸的,客棧所有安排的吃食和用具都變成了她最喜歡的。
因為龐德寶安排的行程很慢,她反而有點像在遊山玩水,只是一直沒有蕭颯的消息,讓她很是擔心。儘管這樣,她寫給沈箴的信中卻不敢流露出半分,只是著墨描寫沿途的風景和連升客棧對自己的慇勤。
日子平靜的讓沈穆清時常懷疑起那天和蕭颯的離別是不是自己的虛幻,可車外變幻的風景卻讓她明白自己離京都越來越遠。
六月底,她們終於入川。
迎接她的是鄭家的三太太。
她是個中等個子的女子,雪白的皮膚,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穿著銀紅色的繡花褙子,舉手投足間十分的撩人。
看見沈穆清,她高興地拉了沈穆清的手:「我日盼夜盼,終於把你給盼來了。」
沈穆清卻惦記著蕭颯:「可有我相公的消息?」
三太太連連點頭,笑道:「小七是八天前從容城北上的——想來已到了巖州衛。他也惦記著你,特意讓我來接你。還讓我帶信給你,讓你放心,不用那麼急的趕著去巖州衛,讓你到錦州玩幾天。」
沈穆清直言拒絕了:「我們現在以經到了四川,什麼時候不能去錦州?我還是先去巖州衛吧!」
三太太聽了也沒有勸她,笑著應了,陪著她往巖州衛的所在地滬定縣去。
越往滬定縣走,景致越粗獷,沿途的人群穿著也越襤褸。
沈穆清想父親的囑咐「未必有錢就買得到」,她不由緊張地吩咐明霞把時靜姝送的藥材帶好了。
七月初,她們終於到達了滬定縣。
巖州衛在瀘定縣的西北邊,離滬定縣縣衙不到三十里地。鄭家給蕭颯和沈穆清找的地方就在縣衙的後街,在滬定縣最繁華的街道上。
沈穆清望著收拾得乾乾淨淨的屋子,向三太太謝了又謝。
三太太不停地還禮,笑道:「七奶奶久居京都,也不知道你滿意不滿意。你要是有什麼需要,只管吩咐茂盛米鋪的掌櫃——那米鋪是我們鄭家的產業。」
沈穆清應了,叫龐德寶來,讓他去趟巖州衛,跟蕭颯說一聲自己已經平安到達,又叫李媽媽去酒樓叫幾個菜來,留三太太吃飯。
菜又辣又麻,沈穆清不是很習慣這樣的口味,只是盡主人的職責陪著三太太吃了點。
三太太就勸她:「滬定縣濕氣重,吃點辣,可以去濕氣。」
以後需要習慣的地方還很多吧!
沈穆清想著,重重地點了點頭。
三太太留下來歇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就借口家裡還有很多事,在鄭家的護衛護送下回了錦州。
沈穆清則開了箱籠佈置屋子,到了晚間龐德寶回來:「七少爺說知道了。他還有點事要和巖州衛的千戶說,等得了閒就過來看奶奶。」
流放的人是要在巖州衛千戶的監視之下過日子的,沒有千戶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哪有自由可言。
沈穆清想著,開了箱籠拿了一千兩的銀票給龐德寶:「給少爺帶去。」
龐德寶笑著應聲而去。
接下來的幾天,沈穆清收拾好了房子,就梳了個普通婦人常梳的圓髻,穿了一身藍粗布衣裳和李媽媽去街上逛了一圈,還特意去看了茂盛米鋪。
還散發著生漆刺鼻的味道……那間米鋪竟然是新開的。
沈穆清心裡不由有幾分感動。
鄭家為了這個沒有名份的外甥可真是用盡了心思!
大致把滬定縣的佈局瞭解清楚了,沈穆清回了家。
鄭家為他們找的這間宅院與後街上的其他宅院相比,外面看上去甚至有點陳舊,但進了門,花木扶蘇,粉牆灰瓦,簡潔中透著大方,沈穆清十分的喜歡。
進了屋,全是紅漆描金的傢俱,顯得富麗堂皇。
她不禁懷疑這是不是鄭家的一慣作風——大周王朝對商賈的吃穿用度都有些壓抑,所以那些巨賈就想辦法在內宅的裝飾上做文章。
外院由龐德寶管著,他向鄭家要了四個護院,一個趕車的。又看著內院除了大丫鬟明霞和凝碧外,一個李媽媽是原來沈穆清的母親留下來的,是個不能支使的,一個月桂雖然有手好廚藝,可她一個人,最多也只能幫著內宅做些點心夜宵之類的,遂又請鄭家的三太太要了兩個粗使的媽媽,兩個灶上的媽媽,兩個做針線的小丫鬟,兩個給明霞和凝碧使喚的小丫鬟。家裡漸漸有了些氣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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