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胡說些什麼?」沈穆清嗔道,「我帶著霽娘回京都,把你一個人留在滬定啊!」
蕭颯眼瞼微垂:「我一個人留在滬定也沒什麼……京都繁華,老爺又一個人,你回去看看也好!」
沈穆清就狠狠地擰了蕭颯一下:「這可是你說的,那我就帶著霽娘回京都去了!」
蕭颯微微點頭。
沈穆清抱了丈夫:「真是個大笨蛋!」
蕭颯抬頭,沈穆清已轉身喚了明霞:「和我去庫裡,看看什麼東西適合送給時姐姐做賀禮!」說著,又若有所思地望了望明霞。
她今年都二十二歲了,是老姑娘了!
前年盈袖由時靜姝做主,嫁到南京一家開綢布店的,慶春幾個也嫁了人,白紙坊那邊只留下了英紛……自己也要為這兩人打算打算了。
「明霞,這次你代我回趟京都吧!」沈穆清沉吟,「到京都後就不用回來了,跟著英紛住在白紙坊好了。」
「奶奶!」明霞眼中有惶恐,「我跟著您!」
沈穆清笑著搖頭:「你總不能跟著我一輩子吧!」
明霞還欲說什麼。
沈穆清已道:「這件事就這樣說定了!你收拾收拾,過幾天就啟程。」
她的話說出了口,明霞不好再辯什麼,只道:「那要不要買幾個小丫鬟進來!」
「明天你就去找牙婆吧!」沈穆清點頭,「趁著你們都還在,幫我訓幾個得力的人出來。」
明霞神色一暗,屈膝行禮退了下去。
蕭颯知道沈穆清要送明霞回京都,重新買幾個小丫鬟進來,不由沉吟:「上次房大人曾對我提到,他有一個侄兒,在蓉城開了間茶葉鋪子,在雅安還二十幾畝良田,想找個賢良淑德的,房夫人看上了凝碧。後來事情紛亂,我一直沒來得及提這件事。你不妨考慮考慮!」
「我不想把凝碧留在滬定。」沈穆清對蕭颯直言,「這地方太偏僻,生活太清苦。」
蕭颯沒再說什麼。
可過了幾天,房夫人來拜訪,開門見山就提到這件事:「……我們也不求女方門第,只求人品相貌。我知道你是見過世面的人,不大瞧得起滬定這小地方,可我那侄兒卻是在蓉城做生意的,配你們家凝碧,也不為過。」
如果房夫人不是這樣緊緊相逼,沈穆清倒還有幾份心動,可她這樣一急,倒讓沈穆清生出幾分疑竇來。她派了人給鄭三奶奶送信,讓她幫著打聽房大人的侄兒房添福的情況。
不幾日,鄭三奶奶那邊就有信傳過來。
原來這房添福是個殘疾——他有一隻手臂被人砍了。
沈穆清氣得不輕,叫明霞:「你和凝碧一起走。」
凝碧知道了,卻跪到了沈穆清的面前:「奶奶,我願意嫁過去。」
「胡說!」沈穆清的氣還沒有消,「難道我是那種有事把身邊人推出去的……何況那個房添福的手是被人砍的,不是出事斷的,這種人,你還是少惹為妙。」
凝碧伏在她的膝頭大哭起來:「奶奶,我願意嫁過去……我這樣的人,還有什麼挑別人的。」
「你人長得漂亮,又能幹,什麼樣的人都配得上,」沈穆清讓喜鵲拉她起來,「你不要妄自菲薄。」
凝碧哭起來,喜鵲也眼淚婆娑地去拉她。
正鬧著,小丫鬟稟道:「房夫人來了!」
沈穆清皺了眉頭,讓人請房夫人去了花廳。
這一次,房夫人不是一個人來的,和她同來的還有個二十七、八歲的男子,身材偉岸,相貌堂堂,神色精明幹練,穿了件深藍色素面妝花直裰,一隻袖子空蕩蕩的。
沈穆清看得明白,笑著「哎呀」一聲,退出了花廳:「我還是叫了相公回來吧!」
「夫人不要誤會!」那男子忙向沈穆清行禮,「在下房添福,特來給蕭太太請安。」說著,一揮手,有七、八個漢子抬了四個箱籠放在了屋簷下,「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沈穆清看著這行事怎麼像那些江湖上討生活的。
房夫人看著也變了臉,輕聲責斥房添福:「你這是做什麼?蕭太太可是從京都來的,不是你平日裡接觸的那些粗婦。快快收了。」說著,又向沈穆清屈膝行禮:「蕭太太不要見怪,我這侄兒是個直腸子。」
沈穆清笑著還了禮:「夫人不要客氣,我年紀輕,經歷的少,還實在是沒有見過這種場面。」說著,已在心裡冷笑。
那房添福對著沈穆清一揖到底:「早聽說過蕭爺才智過人,以一人之力阻元蒙人萬人之勢,蕭太太深明大義,為夫千里奔波到滬定,房某不才,仰慕這樣的英雄豪傑,求太太垂憐,將婢女許配與我。」
「相公不在家,我也不便留房公子多坐。」沈穆清喊了小廝,「送房公子到花廳坐,派人去跟爺說一聲,就說家裡來了客人。」
小廝應聲而去。
沈穆清就看見那房添福眼神一暗,然後恭敬地給自己行了禮,跟著小廝退了下去。
「蕭太太,我這侄兒太魯莽,」房夫人有些不好意思,「原來我也跟他提過這件事,他心裡就十分的願意,後來蕭爺抗元立了大功,他就更是想攀了你們家這門親事……蕭太太,我們也是誠心誠意。」
沈穆清看房添福的年紀,微微笑起來:「您也是知道的,凝碧雖然是我身邊的婢女,可一直貼身服侍我,我把她當自家人看待。這女人嫁人,穿衣吃飯,別的我也不挑,一是人品可靠,二是有一技之長……」
她就看見房夫人鬆了一口氣:「我這侄兒,別的不敢說,這人品,卻是少有的純良。您要是不信啊,可以到蓉城去打聽打聽……我可不是王婆賣瓜。」
沈穆清根本不想答應這門親事,最主要的還是不知根底,怕凝碧吃虧。她自然是百般阻饒。房夫人見沈穆清是個隨和人,但沒想到在這件事上這樣的固執,又想到她父親是做過首輔的,雖然現在跟著丈夫落難,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只怕是瞧不起她們。
這樣一想,心裡就淡了幾分,和沈穆清寒暄了幾句,沒等到蕭颯回來,就和房添福告辭了。
蕭颯回來聽說了,只是笑道:「你做主就行了!」
「會不會給你添麻煩。」沈穆清當時見房添福行事有幾份氣憤,現在靜下來,又有些後悔自己做事太直接。
蕭颯笑道:「因生擒雅裡,彭縣令馬上升任雅安知府,吏部的喻令這幾天就要到了……彭縣令想讓我跟他一起去雅安!」
「啊!」沈穆清高興地一把抱住蕭颯,「那我們是不是要搬到雅安去了!」
蕭颯看著她笑顏如花,愛憐之心頓起,笑著摸了摸她的頭:「我拒絕了!」
沈穆清怔微。
蕭颯笑道:「我要學姜太公釣魚,願者上鉤。」
「你這個狡猾的傢伙!」沈穆清笑著親他的臉,「彭大人肯定是很無奈哦——你一定是以自己流放之身做的借口,彭大人想把你弄到雅安去,只怕要說動很多人!」
「你什麼都知道!」蕭颯吸吮著她白嫩纖細的脖子,「那你知不知道我現在在想什麼?」
沈穆清索性握著他的手伸進了自己的衣襟:「是不是想這個!」
指下嫩滑的皮膚,沈穆清嫵媚的眼神,讓蕭颯大笑起來:「你這妖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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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穆清怕房添福請鄭夫人之流來說親,急急打發明霞帶著凝碧回京都。
房夫人知道了不由歎了一聲。
房添福卻不想放棄。
像蕭颯和沈穆清這樣的人家,也只有落難的時候他才可能認識……以後只怕是難遇到了。
他就去了一趟錦州。
過幾天,鄭三奶奶來看霽娘,提起房添福:「……原是個跑江湖的,很有些身手,在四川也是小有名氣的人。後來在雅安買了地,在蓉城做起了小買賣,我們三爺與他也有幾面之緣。這樣的人,認識了只有好處沒有壞處。女子嫁人,不光要看外面,還要看內在。這個房添福倒是個能過日子的。」
沈穆清打定主意不睬這人,如果是別人來說,她定是一口回絕了,可來說謀的是鄭三奶奶,她卻不能如此行事,不由抱怨道:「也不知道這房添福看中了凝碧什麼,要是只為相公的關係就求娶,我是不放心的。而且此人我們不知根底,就更不能隨便成了這門親事。」又把凝碧以前的事告訴了鄭三奶奶:「……她是童養媳,被婆婆賣的。我是寧願她就在家裡待著,也不想隨隨便便就找一個。」
鄭三奶奶倒是真想做這媒人,笑道:「這事你放心,我來跟房家的人說。」
事已至此,沈穆清只好去找蕭颯:「……我不想和他們家結親家。」
蕭颯看她嘟著嘴,笑著刮她的鼻子:「你呀!」到底是為她說話,去找了鄭三奶奶:「這事也不要勉強。」
鄭三奶奶就勸他:「與房家結親,百利而無一害。」
蕭颯猶豫片刻,坦言道:「何必惹得穆清不高興。」又道,「這裡山窮水惡,她放著老父幼弟不管,也只是為了跟著我,我不想再惹得她不快活。」
鄭三奶奶無言以對。
不幾日,倒傳出蕭颯懼內的傳言來,氣得沈穆清跳腳:「這是誰在造謠!」
蕭颯心裡有幾分明白。
只怕是鄭三奶奶怕房大人責怪,只好把責任推在沈穆清身上,只好說是沈穆清捨不得就這樣把貼身的婢女嫁了,房大人事先又跟蕭颯打過招呼,這樣一來,不免說他夫綱不振之類的話來。
「既然是造謠,你就別生氣了!」蕭颯哄著沈穆清,「是不是懼內,別人亂說,你還不知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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