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她們說話的空檔,早有婦人將垂花門前高高的門檻卸了,以便於她們的馬車能直接駛進去。
當她們的馬車停在垂花門後,又有婦人牽了騾子拉的青帷油車請她們坐。
顧夕顏一行人下了四輪馬車踏著婦人們端來的腳凳上了油車,她們聽著悠閒的「咕嚕咕嚕」聲慢慢地朝燕國公府的深處馳去。
冬天的燕國公府,像因天氣寒冷而缺少顧客的名勝古跡。
風景優美,建築精緻,卻帶著無法掩飾的冷清和荒漠,缺少了生活的氣息。
她們是從西邊的側門進去的,一進去就是一條東西向的長長巷子,巷子盡頭,是一麵粉白的高牆,牆頭徹著青色的玻璃瓦,巷子好像一個死胡同似的,中間卻設了兩道兩扇的紅漆門。
「這兩道門到了晚上五點就上了匙,」柳眉兒見顧夕顏把臉貼在綠紗的車窗上好奇地朝外望,她道,「你看見那道粉牆沒,牆後面就是松貞院了。」
在寂靜中,騾車馳過了兩道門,然後在高高的粉牆前轉了彎,馳進了一條南北走向的長巷子,巷子中也設了好幾道兩扇的紅漆門,可能是大白天的原因,這些門都敞開著,讓人一眼就可以望到頭。這條巷子的盡頭,有一座設有高高紅漆門檻的兩扇黑漆門,顯得特別的打眼。
顧夕顏回過頭來悄聲地問柳眉兒:「那門怎麼是黑色的。」
柳眉兒看也不看一眼,笑道:「那門是通往尚正居的。」
顧夕顏發現了一個很有趣的事情。
松貞院在這道南北走向的巷子頭開了一個小小的角門,而對面的恭順院也在同樣的位置開了一個小小的角門,在這兩個角門的不遠處,有一道兩扇的紅漆門。
也就是說,如果把這兩條巷子裡所有的門關起來,這裡就形成了一個相對封閉的空間。只要有鑰匙,松貞院的人就可以直接到西院去……
顧夕顏指著西院悄聲地問柳眉兒:「這後面……是什麼園子?」
柳眉兒眼中露出迷茫:「不知道是喬院還是桂院,這兩個院子在西院都有點偏,好像在這個位置上。」
顧夕顏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
騾車走過了巷子邊的那道紅漆門,再往前走了大約二十來米的距離,顧夕顏看見兩座相對而立卻同樣大門緊閉的垂花門。東邊是五個台階,西邊垂花門位置略微比東邊的垂花門向後了些,是三個台階。
顧夕顏指著東的那個垂花門,輕聲地道:「這時應該是德馨院了吧?」
柳眉兒點了點頭,輕聲地回答:「嗯。西邊就是恭順院大門。」
騾車又朝前走了大約二十幾米的樣子,又跨過了一道設在巷子上的兩扇紅漆門,雪白色的高牆上不時有三三兩兩帶著積雪的油綠色枝葉伸出來。
「這裡就是你說的那個花園了!」
柳眉兒點了點頭。
看樣子,德馨院的面積不小啊!
這次騾車向前走了大約五、六十米才又經過了一道設在長巷上的兩扇紅漆門。
照這距離,花園的面積也不小。
馬車停在了東邊的一座五階垂花門前,坐在車轅旁的婦人跳下來抽出了擱在車轅旁的腳凳,然後撩了油車厚厚的絨呢簾子,柳眉兒整了整衣襟,帶頭下了車,大家依次跟她下了車。
下車後,柳眉兒仔細地整了整衣襟,然後回頭對顧夕顏道:「這裡就是賢集院了……」
顧夕顏下車後,打量了一下四周。
對面的西院是粉白的高牆。
整個西院,只有兩個出入口,一個是德馨院對面的垂花門,另一個就是松貞院對面的小角門。
柳眉兒見顧夕顏穿著一身自己暫借給她的舊衣裳,鬆鬆垮垮掛在身上,說不出的寒酸。她不由歎了一口氣,愛憫地幫著顧夕顏整了整衣襟,低聲地道:「我們等會去見徐夫人,你,小心點……」好像很緊張的樣子。
顧夕顏知道她是關心自己,怕自己在沒有見過世面,在徐夫人面前失了規矩,給她留下不好的印象,以後在這府裡不易立足。忙點了點頭,向她保證道:「你放心,我跟著你,多看少說話就是。」
柳眉兒點了點頭,這才在一個婦人的帶領下進了賢集院。
進了賢集院,她們被安排在垂花門旁一間小小的廂房裡坐定,有嬤嬤悄聲地和柳眉兒打招呼:「柳姑娘,您從洪台回來了?」
柳眉兒臉色微怔,勉強地笑著朝那位嬤嬤點了點頭,喊了一聲:「金嬤嬤。」
那金嬤嬤笑著打量了坐在一旁的顧夕顏幾眼。
小姑娘長得不錯,可這身衣飾……怎麼有點落破的感覺。
她指著顧夕顏笑道:「這位是……」
柳眉兒見她沒有再追問自己的事,鬆了一口氣,忙道:「這是我的表妹,顧姑娘。」轉身又向顧夕顏介紹那嬤嬤:「這是松貞院金祿金大爺家裡的,在夫人院裡當差。」
不是說內院的夫人和外院的小廝過往從密,是齊懋生的大忌嗎?怎麼現在又有兩口子分別在內院和外院管事的呢?是這對金氏夫婦長袖善舞呢還是齊懋生別有用心的安排呢?
顧夕顏欠了欠身,笑著朝那金嬤嬤點了點頭,學著柳眉兒喊了一聲「金嬤嬤」。
金嬤嬤笑著朝顧夕顏點了點頭,臉上很快地閃過一絲倨傲,帶著一絲居高臨下的口氣:「顧姑娘,不知道你是魏家的哪一支?」
整個燕地的人差不多都知道魏家的情況,當然,除了顧夕顏。
她正欲回答,已有年輕的婢女端了茶杯、乾果進來招待她們。
柳眉兒客氣地向那兩個姑娘道謝,把顧夕顏的話擋在了嘴裡。
等婢女們下去了,那金嬤嬤還欲問什麼,忽然有一個面目端莊的中年婦人神色慌張地闖了進來:「金嬤嬤,你快備車,三姑娘又開始喘起來了!」
三姑娘?齊紅鸞嗎?
顧夕顏若有所思。
金嬤嬤一聽,臉色大變,一邊提著裙子朝外跑,一邊道:「柳姑娘還在這邊,你們用心照看一下。」
中年婦人拉了一個站在門邊的十五、六歲的小姑娘:「去,柳姑娘身邊伏伺著。」然後自己跟著金嬤嬤一溜煙地跑了。
那姑娘被拉得一個趔趄,整了整衣襟朝柳眉兒們行了一個福禮,就傻傻地站在了那裡。
估計柳眉兒也和那姑娘不熟,笑著朝那姑娘點了點頭。
到是顧夕顏,笑瞇瞇地抓了一把乾果塞給那姑娘:「姐姐,不知道怎麼稱呼?」
小姑娘紅著臉不肯接顧夕顏的東西:「我,我叫朝霞。」
顧夕顏也知道朝霞正在當值,是不能接這些東西的。她也只不過是為了接近兩個的距才和朝霞講的客氣,又見朝霞拒絕的態度很堅決,把手裡的乾果放回了托盤內,笑道:「這是怎麼了?可是三姑娘身體有什麼不適的?」
朝霞臉色大變,神色驚恐:「我什麼也不知道,我什麼也不知道……」
顧夕顏忙笑道:「我也只是隨口問問。」
朝霞這才打住了話,但看顧夕顏的神色間還是帶著一絲戒備。
顧夕顏見狀,笑道:「我們是從洪台來的,一路疲憊……只是想早點見到魏夫人。」
朝霞聽了,好像鬆了一口氣似的,低了頭,喃喃地道:「我,我沒有資格給姑娘通傳。」
顧夕顏一怔,想不到齊府管得這麼嚴。
柳眉兒卻沒有顧夕顏這麼多的心思,笑道:「你別擔心,我們一進院就有人去通傳了。應該很快就有回音了。」
顧夕顏笑著坐了下來。
果然,不一會兒,就有一個白白胖胖的中年婦女帶著兩個類似貼身婢女的女孩子走了進來。她滿臉是笑的朝著柳眉兒行了福禮:「柳姑娘,實在是對不住啊,夫人現在正忙著,沒有時間招待姑娘。知道姑娘是來看魏夫人的,大家也不是外人,姑娘也是常來往的,特讓我領了姑娘去西院。」
柳眉兒一見那婦人就站起了身,顧夕顏自從進了這屋子就耳聽八方眼觀四路的,立刻也跟著站了起來。那婦人給柳眉兒行禮時,柳眉兒也忙不迭地回禮,顧夕顏當然也跟著照做。等那婦人的話說完,柳眉兒好像大大地鬆了一口氣,道:「既然如此,我們就不打擾夫人了。還請王嬤嬤代我向夫人問一聲好,等明天夫人得了閒,我再來給夫人請安!」
被柳眉兒稱做王嬤嬤的婦人目光精明地掃了顧夕顏一眼,笑道:「姑娘一路辛苦了,遇到魏夫人,少不得有說些貼己的話。夫人這邊,等她老人家忙完了,大家再聚聚也不遲。」
柳眉兒忙道:「那我就聽侯王嬤嬤的差遣了。」
「哎喲!」王嬤嬤皮笑瞇瞇地道,「看姑娘說的,哪敢當『差遣』二字,到時候我一定記得給姑娘報個信就是。」說完,用眼角掃了一下顧夕顏。
柳眉兒見狀,忙介紹道:「王嬤嬤,這是我的一個表妹,有時來求見魏夫人……」
「即是姑娘帶來的,當然不會有錯。」王嬤嬤笑著,轉身喚了身後的一個姑娘,「水香,你陪著柳姑娘送魏夫人那裡請安吧!」
有一個姑娘立刻曲膝福了福,應了一聲是。
王嬤嬤笑道:「那我就不陪著柳姑娘了!」
柳眉兒忙曲膝行禮:「王嬤嬤好走,恕我不便遠送。」
王嬤嬤笑了笑,轉身而去。
叫水香的那個姑娘十五、六歲的模樣,眉清目秀,很是伶俐的樣子。王嬤嬤一走,她又上前朝著柳眉兒行了一個福禮:「柳姑娘,請隨我來。」
柳眉兒一邊還禮,一邊很客氣地說了聲「有勞了」。
顧夕顏心裡微微擔心。
魏夫人的親甥女,對這徐夫人屋裡的人都這麼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