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平應聲而到。
顧夕顏忙推開齊懋生正襟危坐著。
齊懋生嘴角就露出一絲笑容來。
顧夕顏心虛,伸了手偷偷地輕擰了他一下。
齊懋生笑容更盛,顧夕顏臉一紅,給了他一個大大的白眼。
四平來得這麼及時,到不是他能未卜先知或是一直在聽壁根,實在是四平和段纓絡兩人也等得餓了。
所以他一出現在屋子裡頭,立刻垂手恭立地給齊懋生和顧夕顏各打了一個千,語調輕柔,帶著點提醒的味道:「爺,這時辰不早了,您看,晚飯擺在哪裡的好?」
這句話正合齊懋生的心意,他點了點頭,道:「把飯就擺在這裡吧!」
四平應了一聲,走到門口輕輕地揮了揮手,兩個穿著一模一樣、身高差不多的小姑娘就輕手輕腳地走了進來。
顧夕顏認得其中一個就是領她來的蓮兒,另一個則不認識,年紀和蓮兒差不多大小,嘴角一顆紅痣,樣子很嬌憨。
兩個小姑娘一進來,就動作敏捷地開始點燈,屋子裡次第亮了起來,照在黃色的梨花木傢俱上,就有著一種明媚的溫暖。
點完燈的兩個小姑娘立刻端了一個小炕桌來擺在了大炕上。
一碟蜜汗豆乾,一碟什錦鹵拼,一碟漬脆羅卜皮,一碟肉末炒蕨菜,一個清湯火鍋,又上了一大碟子白切肉片和生白菜。
四平親自擺了碟筷。
顧夕顏就有些躊躇。
她出來有段時間了,吃火鍋,那在時間上就……魏夫人那邊,不知道會不會因為自己的晚歸又生出什麼事端來,還是早回去的好!
見識過她的手段後,顧夕顏覺得自己最好是提高警惕規行矩步畫地為牢地呆在她身邊為好,至少,在齊懋生沒有新的安排,戰事又未明朗的時候,自己不能再出任何事來讓他去收拾殘局了!
可她抬頭又看見齊懋生看著自己的眼神都帶笑,心裡又一軟。
齊懋生既然是偷偷來的,怕是很快就會回去了。他特意來看自己,心情又這麼好,自己何必去煞風景,不如就陪他吃了這頓飯再走也不遲。
這就好比是母親設了門禁而你卻想和男朋友夜不歸宿般心情!
四平拿了長長的筷子幫他們涮肉片,涮白菜。
齊懋生看顧夕顏神色間頗有些不安,笑道:「是不是這些菜都不合你的胃口!」
望著齊懋生眼中溫意,顧夕顏心中就升起萬般的不捨。
算了,以魏夫人那樣的高手,要她的命簡直是易如反掌,如果她要害自己,自己早就不在了。如果她暫時還不準備對自己怎樣,那不管自己做了些什麼不合理的事,她都應該會為自己遮掩的吧!
一想清楚,顧夕顏的人就篤定下來,神色間也變得從容,露上又就露出了齊懋生最喜歡的甜謐笑容。
四平把涮好的肉片先放在了顧夕顏面前的小碟裡:「顧姑娘,您嘗嘗,這是羊肉。」
顧夕顏向四平說了一聲「謝謝」,然後嘗了一口。
四平到是被顧夕顏那聲「謝謝」說的怔了怔,然後才伺侯齊懋生吃東西。
清湯是用豬、雞、魚的骨頭熬成的高湯加入了一些藥材,味道清淡而鮮美。
顧夕顏想起了段纓絡,忙問:「段姑娘也沒有吃飯……」
四平忙道:「顧姑娘放心,我讓蓮兒和惠兒去伺侯段姑娘吃飯去了!」
那四平也應該沒有吃飯吧!
「那你吃了沒有?」顧夕顏關心地問。
四平嚥了一口唾沫,笑道:「姑娘不用管我,小廚房裡給我留著好吃的呢!」
也就是說沒吃!
不知怎地,她就想到了自己做暑期工的時候幫那些正式員工代班、買早點的事來。
再看看齊懋生,到是一副安之若素的樣子。
階級觀念害死人啊!
顧夕顏笑著接過四平手中的筷子,道:「你去吃飯吧,這裡有我伺侯著。」
四平就用眼角瞟了一下齊懋生。
齊懋生正低頭吃東西,也不知道聽見沒有。
總經理讓你加班,你敢說不字。
顧夕顏當然是很理解四平的心情,她輕輕地推了推齊懋生:「懋生,我想和你說說話兒。」
齊懋生剛才是真的有點走神,並沒有聽清楚顧夕顏在說什麼,所以有點訝然地道:「嗯,你說吧!」
顧夕顏就指了指身邊的四平:「懋生,我想和你說說話。」
正好,齊懋生也有話想和顧夕顏在私底下說叨說叨。他點了點頭,四平卻感激地望了顧夕顏一眼,低頭垂手地走了出去。
顧夕顏拿起四平放下的筷子涮肉片。
一會兒夾給自己,一會兒夾給齊懋生,抽功摸夫中還不忘夾幾口菜吃,忙得不亦樂乎。不知道是因為動來動去太熱了還是因為食太燙了,很快,顧夕顏的臉上就升起一團紅暈,在冰肌雪膚般的臉上,就像一朵粉色乾淨的春花,在靜靜的暖意中怯生生地綻放開來。
真想就這樣看著她,讓她永遠保持這個樣子,從未經過風雨,從來不知道塵埃,無暇的讓人不忍沾染般。
齊懋生拿著筷子就看呆了呆。
「在想什麼呢?喊你也不應。」顧夕顏嘗了一口漬脆羅卜皮,問道。
嗯,這菜的味道真不錯,蜜汗豆乾甜淡適宜,清脆羅卜皮酸酸脆口,就不知道什錦鹵拼怎樣……
顧夕顏姿態優雅地夾了一塊鹵豬耳朵。
齊懋生望著夕顏粉粉的唇裡露出的雪白貝齒就嚥了一下口水,道:「東西好吃嗎?」
食物,一向能撫慰人的心靈。
顧夕顏笑瞇瞇地點了點頭,像個被滿足的小孩子般的欣喜。
齊懋生點了點頭,頗有感觸地道:「好食物,能幫助受傷的心靈得到修復。」
不知為什麼,顧夕顏腦海裡就浮現出桔色的燈光下王嬤嬤佈滿了皺紋的卻顯得安祥而靜謐的表情來。
她試探道:「是王嬤嬤說的嗎?」
齊懋生就點了點頭。
「你們關係很好嗎?」
「嗯。她是我……魏夫人從東溪帶來的,很會做菜。我小的時候,每次從西北大營裡回來,王嬤嬤都會做很多好吃的東西,還經常對我說這句話。我當時不明白……」說到這裡,他頓了頓,「夕顏,你的心情好點了嗎?」
難怪會借王嬤嬤之口約她出來!
顧夕顏點了點頭。
心情不好的原因主要是因為自己的行為傷害了齊懋生而覺得內疚了,現在齊懋生毫無芥蒂地原諒了她,她當然心情就好了。
齊懋生就露出溺愛的笑容來揉了揉顧夕顏的頭髮。
「夕顏,以後可別這麼死心眼了。事情發生了,傷心難過都是沒有用的,只有勇敢的面對,想辦法解決。實在是解決不了的,把它的傷害降低到最小的程度就行了。我們都是人,又不是神,哪裡能事事處處都做得周全,下次改正就是了。」
齊懋生,是在教導她吧,希望她快快長大,所以教導她吧!
顧夕顏感動的淚盈於睫,像對他保證似的狠狠地點了點頭:「嗯,我知道了。」
齊懋生臉上就閃過滿意的笑容。
顧夕顏很狗血的將涮好的肉片夾給齊懋生吃:「這個,熟了!」
齊懋生望著她像小狗似的討好眼神,忍不住笑著又揉了揉她的頭髮。
「那你想不想和我談談德馨院裡發生的事情?」
心中還有很多不解,又得到了齊懋生原諒的顧夕顏,也很想和自己信任的人討論討論德馨院裡發生的一切。
她放下筷子,正襟危坐地朝著齊懋生點了點頭。
像個小大人似的!
齊懋生看著顧夕顏眉宇閃過的嚴肅,嘴角就自然的翹了起來。
「你說,你追去德馨院,是因為看見魏姑娘進去了?」
顧夕顏點了點頭。
齊懋生道:「是看見了魏姑娘,還是只看到魏姑娘穿的那件斗蓬了?」
顧夕顏心中若有所動:「看見魏姑娘穿的那件斗蓬了!」
「你們進門後喚了她的名字,卻沒有人回答!」
顧夕顏點了點頭。
齊懋生沉思了一會,又問:「你看見齊毓之的時候,他有沒有什麼異樣?」
顧夕顏不解地望著他。
齊懋生解釋道:「比如說神態很迷茫,或是說不合常理的激動……」
齊懋生是想問齊懋生有沒有被人下迷藥或是春藥之類的東西吧!
「我當時也很慌亂,沒有太注意。」顧夕顏斟酌著言詞,盡量不帶上自己的感受影響了齊懋生的判斷,「不過,後來徐夫人問他的時候,他吐詞很清晰,說話條理也很清楚。」
齊懋生就望著面前冒著熱氣的火鍋發著呆。
顧夕顏就趁著他思考的時候給他涮肉片和白菜。
過了一會兒,齊懋生又問:「大小崔氏還沒有走出去,消息就傳到了徐夫人那裡?」
顧夕顏點了點頭:「從徐夫人到德馨院的速度上看,好像是這樣的。」
「周夫人呢?」齊懋生眉頭微皺,「周夫人那天也在餘年閣,難道一直都沒有什麼動靜嗎?」
顧夕顏一怔,現在想想也覺得有點奇怪。
「真的耶,那天的事好像與周夫人一點關係也沒有……按道理,侄孫出了這樣的事,她應該來問一聲或是關心一下才對啊,可她好像一直沒有出現過,後來事情很混亂,大家都有些人人自危了,我們也顧不上去想那麼多。不過,也許周夫人想置身世外也不一定啊!畢竟,這件事……」說到這裡,顧夕顏不由望了齊懋生一眼,「也太過詭異了……」
齊懋生看到顧夕顏小心翼翼觀察他的神色,就不由微微地笑了笑。
夕顏,也懷疑這件事是魏夫人做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