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高姑姑正和趙嬤嬤說話,這邊紅嫣正立在炕前回顧夕顏的話。
「……姑姑每天只睡六個鐘頭,吃兩頓飯……我開始只是負責照顧姑姑的衣食起居,後來實在是太忙了,抽不出人手來,姑姑就要我幫著清洗包紮傷口的布帶,用開水煮被褥……看見我手腳伶俐,又讓我砸草藥,熬藥膏……」說到這裡,嫣紅的臉上散發出一股如玉般晶瑩的光彩,「壺關鎮上至總兵,下至府衙看門的小廝遇見了我,都喊我一聲『楊姑娘』……」
因為通過自己的辛苦工作得到了別人的尊敬,對嫣紅來說,都是一個全新變化吧!
顧夕顏微笑著聽著:「高姑姑每次都去……這次有沒有遇到熟人?」
嫣紅沉吟道:「熟人啊……有幾個。羅大夫、劉大夫、王大夫、秦大夫……還有這隘關的王參將……」
看樣子,教堂裡的人並沒有去隘關……
「嗯,」顧夕顏笑道,「你服伺高姑姑辛勤了,我讓紅玉這個月多給你一兩銀子的例錢,算是辛勞費。」
嫣紅曲膝道謝而去。
顧夕顏卻歪在大迎枕上想起了韓氏。
今年雍州城的雪特別的大,不知道她家裡的情況怎樣。
從九峰回來,她特意讓人送了米和炭去,這次,要不要也送些棉襖之類的。
想到這裡,她有點坐不住了,叫了杏雨進來:「我想去龔府一趟,你安排個時間!」
杏雨應聲而去,顧夕顏又叫人喊了墨菊來,把韓氏的情況告訴了她:「去買二十匹棉布來,我去龔府的時候帶過去。」
墨菊剛走,雲裳過來通稟,說柳眉兒來了。
柳眉兒是來給顧夕顏送小衣裳的,紅的綠色黃的紫的鋪滿了床,各式各樣,還有虎頭鞋、披風、枕頭,都是小小的,可愛得不的了。
兩人拿著衣裳比劃了半天,墨菊過回來話,說已經吩咐了外院的管事去採辦了。
柳眉兒奇道:「買這麼多的棉布幹什麼?」
顧夕顏就把用途跟她說了,柳眉兒沉吟道:「要不,我也跟你去一趟!」
顧夕顏倒有了主意:「要不你讓人給那些孩子縫幾套衣裳吧……又不要精工細作,只有暖和就行了。你又是單獨在雍州城開府,比我還自在些……」
柳眉兒一想,道:「冬衣怕是做不幾套……不過可以從現在開始就縫春衫,你看如何?」
「行啊!」顧夕顏道,「她那裡大的穿了小的接手,管它是冬衣還是春衫的,你只管做了,還怕沒人穿嗎!」
過了兩天,顧夕顏就和柳眉兒抽空去了一趟龔府。
她們去的時候,韓氏懷裡正抱著個哭不停的孩子在那裡渡步,看見顧夕顏,神色間就有些不好意思。
顧夕顏主動迎了上去:「韓姐姐,這可是你又收養的孩子?」
那孩子只有幾個月的樣子,在韓氏的懷裡強得滿臉通紅。
柳眉兒也上前去逗孩子,看見孩子嚎啕大哭,嚇了一跳,忙道:「這是怎麼了?怎麼吵得這麼厲害?」
韓氏一邊吩咐人給顧夕顏和柳眉兒上茶,一邊聳著孩子道:「不知道,早上還好好的,午飯過後就一直哭!」
顧夕顏就伸出手去摸了摸。
有一點點的發熱。
「請了大夫沒有?」顧夕顏忙問。
韓氏的臉上就流露出焦急:「請了,不知道為什麼,還沒有到!我這邊又走不開……家裡還病著一個呢……」
顧夕顏嚇了一跳:「韓姐姐,你家裡到底有幾個孩子?」
韓氏把在懷裡哭快在閉氣的孩子豎起來,拍著背,道:「有八十幾個孩子!」
「那你們自己的孩子誰帶啊!」顧夕顏目瞪口呆之餘,不禁問道。
韓氏臉上就露出苦澀的笑容:「我和夫君,一直沒有孩子!」
顧夕顏就被震在那裡。
龔濤,是沒有妾室的。
柳眉兒也有些傻了眼。
兩個人不由就交換了一個眼神。
韓氏對這樣的反映已司空見慣了,笑道:「這馬上就是小年了,夫人怎麼有空過來……看我,你還懷著孩子,只顧站著和您說話了……你快坐下……」
是啊,這都快到年關了,很多大夫都不出診了,韓氏又不可有多的銀兩打點……想到這裡,顧夕顏就喊了跟來的墨菊:「讓人去把趙嬤嬤接過來給孩子瞧瞧!」
墨菊應聲而去。
韓氏眼中就流露出感激的神色。
顧夕顏就趁著這個機會把自己的來意說了,韓氏略猶豫了一下,道:「少夫人的心意我領了……但東西我不能收……說起來,國公爺每次給夫君的賞賜都比別人的多,我們怎麼好意思再拿夫人的東西……」
如果不是性格耿介,家裡也不至於清寒於此吧!
顧夕顏真誠地道:「韓姐姐,我送這些東西來,並不是為了你,而為了這些孩子。」
韓氏望著懷裡嗷嗷哭著的嬰孩,又望了望端著茶一拐一拐走進來上茶的桔紅,有了幾分遲疑。
顧夕顏是個機靈的人,立刻就讓人把東西搬進去,自己則拉了柳眉兒坐了下來。
以龔家目前的狀況,肯定是沒有請僕婦的,這些孩子們又小,也不知道水燒開了沒有。顧夕顏如今懷著孩子,比平時更慎重。所以韓氏的茶,她並沒有喝,而是拉著韓氏問了一下孩子們的情況。
因為收養的都是身帶殘疾的孩子,所以有些孩子都二十幾歲了,因為沒有謀生或是自理的能力,至今都只能蝸居在龔家,靠著龔氏夫妻過日子。
「……所以我們現在省吃儉用的,就是希望能在家鄉多置幾畝田產,以後,孩子們也有個依靠……」
顧夕顏不由地陷入了沉思。
談話的氣氛就變得有些冷清。
好在這種冷清並沒有維持太久,嫣紅就扶著高姑姑進來了,她們身後還跟著臉色有些蒼白的趙嬤嬤。
大家都沒有想到高姑姑也會來,都有些詫異地站了起來。韓氏就抱著孩子迎了上去,喊了一聲「高姑姑」。
高姑姑朝著她點了點頭,先向顧夕顏行了禮,然後才坐到一旁的凳子上,把韓氏手裡的孩子接了過去。
她給孩子診完脈,又看了看孩子的臉色,最後還把裹著孩子的包被打開,按了按孩子的肚子。
顧夕顏這才發現,這個孩子四肢完好,不像個殘疾的孩子。
柳眉兒也看出了一些,在高姑姑看診的時候就小聲地對顧夕顏道:「這孩子哪裡有問題……」
雖然聲音不高,但大家都湊在了起,韓氏還是聽了個一清二楚。
她解釋道:「這孩子是我夫君一個同僚的孩子……他十月份戰死在了梁地,妻子受不了打擊,上個月上吊自殺了,留下了三個孩子,大的才四歲,小的才幾個月……夫家的人說負擔不起,我只好暫時先把他們接回來再說……」
顧夕顏非常的震驚:「軍中應該會有筆錢給孩子們啊?」
韓氏臉上就露出猶豫之色。
一時間,屋子裡的氣氛就有些僵硬。
顧夕顏不相信以齊懋生的為人會不給那些死去的將士撫恤金。
她聲色俱厲地道:「到底出了什麼事?難道是非正常的死亡?」
顧夕顏那句「非正常死亡」的置疑讓韓氏面紅耳赤,她急切地道:「不是……是戰死的……只是品階太低,每年只有二兩銀子……生了三個女兒,夫家又容不下,所以才自盡的……」
柳眉兒見顧夕顏和韓氏的樣子都有點嚴肅,忙出來打圓場:「高姑姑,小孩子得了什麼病?要不要緊?」
顧夕顏和韓氏這才想到眼前之急。
高姑姑也不願意這兩人之間有什麼誤會,忙道:「小孩子是吃夾了食……誰負責在餵她?」最後一句,是問的韓氏。
韓氏臉一紅,道:「是春花。」
顧夕顏到是鬆了一口氣。
還好不是發燒,要不然,用草藥降溫,孩子這麼小,太危險了。
高姑姑就給開了一個消食的方子,又囑咐了幾句,顧夕顏出了大半天了,大家就一起離開了龔府。
路上,顧夕顏問高姑姑:「說起來,去您那裡求診,還是韓姐姐推薦的……您是怎麼認識韓姐姐的?」
高姑姑微微笑了笑:「我經常去隘關,在軍中就有了幾份薄名,有一次韓氏找我瞧病……我們就認識了。」
難道也是治不孕之症嗎?
高姑姑好像看出了顧夕顏的心事,狀似隨意地道:「韓氏和龔將軍是青梅竹馬的少年夫婦,有一年龔將軍受傷臥病在床,都是韓氏在床前侍疾,因此流了孩子……後來就懷不上了。不過,她找我,倒不是為了自己的事,那次也是龔將軍受了傷……」
不知道為什麼,顧夕顏聽了就覺得心裡悶悶的。
回到梨園,周夫人正在那裡等她。
兩人在屋子裡坐定,婢女們上了茶,顧夕顏就撤了身邊的人和她說話。
周夫人的說辭很婉轉:「……人雖然清瘦了不少,但精神很好,思路清晰,口齒伶俐,我和她說什麼,都笑盈盈地應著。還找了做藥膳的師傅在家裡補身子……少夫人就放心吧,相信少芹很快就能從喪子之痛中恢復過來……」
顧夕顏臉上就浮現了一個苦澀的笑容。
周夫人見狀,也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等周夫人走後,顧夕顏一個人坐在屋子裡發了好一會呆,然後就喊了段纓絡來:「我們去後街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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