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逾白沒做聲。林知夏替他回答:「你是誰?」
段啟言咬著牙,紅著臉,應道:「我是他的屬下!」
整間階梯教室陷入了長達三秒的寂靜,又爆發一陣滔天巨浪般的哂笑聲。外校和本校的眾多同學都把段啟言引為笑談,段啟言卻沒有狂奔出教室。他努力地維持鎮定,雙手抱膝坐在座位上。
這,就是他的成長。
林知夏絲毫不受外界聲音的干擾。她用白紙裁出一頂精緻的小王冠,親手把王冠戴在江逾白左手食指的指尖上。然後,她趴在桌子上,悄悄對他說:「恭喜江逾白,小王子登基成功,林知夏為你加冕。」
作者有話要說:啊啊啊啊我好喜歡夏夏【老母親流淚.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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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集預告:寒假集訓重重艱險!十七班團結一心共抗外敵!】
第33章 寒假集訓(中)
教室裡充斥著同學們吵鬧的閒言閒語。沒人注意到江逾白左手食指上的小王冠。江逾白彷彿出席了一場盛大的儀式,他的王冠是裁剪精細的一圈白紙,他的王座是鑲著海綿墊子的一排木椅。
林知夏剛剛為他籌辦了樸素的盛典。他的心潮澎湃,如同奔騰呼嘯的海浪,浪花把他捲上了高山之巔,讓他立身於距離天空最近的地方。他激動又沉默,再次陷入詞窮的境地。
江逾白突然理解了段啟言之前衝出教室的行為——有時候,一個年輕的男子漢可能不知道要怎麼面對現實。
江逾白的外套連著一頂帽子。他乾脆把帽子立起來,蓋住自己的頭髮,也遮住了他的側臉。他右手的掌心攏在左手食指上,嚴嚴實實地保護他的王冠。
林知夏旁觀他的一舉一動,又在《人類觀察日記》中寫道:「江逾白果然是我最好的朋友。他總是願意接受我的情景設定,無論《探索宇宙》,還是今天的加冕儀式,都能引發他的關注……」
她一邊寫字,一邊問他:「江逾白,你見過真正的王冠嗎?」
「見過,」江逾白想了想,補充道,「我在博物館和私人藏館,見過歐洲王室的皇冠。」
「什麼樣子的?」林知夏偏頭看他。
他仔細回憶,描述道:「全是寶石,各種顏色,每塊寶石差不多這麼大……」他比了個尺寸,講出一個具體的地名:「英國倫敦的維多利亞和阿爾伯特博物館,二樓珠寶藏館,有一大批皇冠,鑲了紅黃藍綠紫色的寶石。」
林知夏驚歎道:「我只在書本上看過古董。」
她合上筆記本,接著說道:「英國維多利亞女王出生於1819年,在位六十四年。她和丈夫阿爾伯特王子促成了第一屆世博會,也就是1851年的倫敦世博會,展示十九世紀的各國科技成果。根據《萬國工業博覽會1851年評審報告》的內容,我們中國在第一屆世博會上拿出了精緻的絲綢、漆器、瓷器、植物蠟,獲得了獎章。這一屆世博會的其中一位組織者,就是你剛才說的那個博物館的第一任館長。」
江逾白點頭,附和道:「你記得真清楚。」
林知夏透露道:「我想參觀全世界的博物館。」
「我家裡有一個藏館,」江逾白很大方地說,「你有空可以再來我家玩。」
林知夏立刻答應:「好的!」
話音落後,她略帶猶豫地問:「江逾白,你家裡的私人藏館,就像博物館一樣嗎?」
林知夏為江逾白製作皇冠時,裁開了一張白紙。江逾白撿起那張白紙的剩餘部分。他用尺子在紙上畫出一個長方形,還在長方形的正中央寫下一行字:林知夏的博物館通行門票。簽發日期,2006年1月7日。簽發人,江逾白。
他把這張「通行門票」遞給了林知夏。
「謝謝你,江逾白,」林知夏兩手攥緊門票的邊緣,「我有了這個東西,就能正式參觀你家的私人藏館了嗎?」
江逾白承認道:「是的。」
其實他心裡想的是,也許,將來他們可以一起參觀世界各地的博物館。直到這一刻,江逾白才放下了蓋在頭上的帽子,從容鎮定地出現在同學們的視野中。
教室的正前方,翟老師抱著一沓試卷回來了。他把試卷鎖進講桌的抽屜裡,還對同學們說:「你們每天都要考試,上課一定要認真聽啊,別走神,我希望大家都能考出好成績!」
講桌寬約一米,桌上擺著一台聯想電腦,翟老師彎腰敲響了電腦鍵盤,找出張老師的課程PPT,這才把張老師請上了講台。
張老師負責的專題是「幾何題」。他能把選擇、填空和計算題雜糅到一起,由淺入深地講解歷年競賽規律。他注重課堂氣氛,偶爾會向學生提問。
去年的一道競賽真題被投映在大屏幕上,張老師發問道:「大家思考一下,怎麼證明AF和EC兩條線段平行?」
十八班的金百慧馬上舉手。
張老師點了她的名字,她站起來回答:「Ceva定理及其逆定理。」
「沒錯!」張老師說,「這道題看起來難,實際啊,簡單的不能再簡單,用我們剛才說的Ceva定理就足夠了。我把輔助線畫出來,你們就都懂了。」
張老師勤勤懇懇地畫著輔助線,林知夏也在她帶來的一本《幾何拓撲學》。她開始思考Ricciflow收斂時的高斯曲率常數值,她曾經在俄羅斯數學家Perelman的論文裡看過熵和歐拉示性數的關係。早在2003年,Perelman就證明了龐加萊猜想,但是Perelman並未直接運用三維流形的Ricciflow……
林知夏沉浸在微分幾何的世界中。萬春蕾瞥見了林知夏手上的書,當場倒吸一口涼氣,問她:「你,你在看什麼?」
林知夏翻回扉頁:「《幾何拓撲學》。」
張老師在講台上闡述三角形的解法,林知夏在座位上《幾何拓撲學》。他們二者的對比十分強烈,萬春蕾感受到了巨大的衝擊。林知夏手頭那本書的微分方程密密麻麻,萬春蕾不敢再偏頭往林知夏的方向瞧一眼。
萬春蕾還忍不住試探林知夏:「你的書上全是代數式,林知夏,你一邊看,一邊想嗎?」
林知夏自言自語:「我在回想Perelman的三維流形龐加萊猜想的證明過程。我有一個不懂的地方,今天中午回家以後,我要給數學系的博士生打電話。」
「沈教授把數學系博士的電話號碼給你了?」江逾白記筆記的手指一頓。
「沈教授出海考察,還沒回來。朱嬋姐姐幫了我好幾次,」林知夏誠實地說,「朱嬋給了我數學系、物理系、計算機系的博士姐姐們的手機號。」
江逾白隨口問她:「朱嬋平時和你聊什麼?海洋物理嗎?」
林知夏回憶她和朱嬋的談話內容,臉上露出了茫然的表情:「朱嬋姐姐經常問我,我媽媽在懷我的時候吃什麼東西,每天睡幾個小時。我好費解。大人們的行為一般都有具體的導向性,她的動力是什麼呢?」
江逾白也感到疑惑。
林知夏猜測道:「她該不會想要一個和我差不多的……」
「和你差不多的小孩。」江逾白幫她補充句子。
林知夏豎起書本,擋住自己的臉:「朱嬋姐姐不知道,我怕黑怕鬼怕打針。」
坐在她前排的沈負暄扭頭問她:「你怕考試嗎?林知夏?」
林知夏還沒出聲,江逾白斷定道:「對她來說,考試是一場遊戲。」
階梯教室內所有學生的小動作都逃不過老師的法眼。六尺講台之上,張老師委婉地提醒道:「同學們,認真聽課,保持安靜,不要在老師的眼皮子底下竊竊私語。我們十七班的同學,更要注意素質。」
林知夏和她附近的所有同學不約而同地閉嘴。他們保持靜默,成功度過上午的集訓。
集訓期間,老師上課速度快,佈置作業多,學生的競爭壓力大,學業負擔非常重。每天中午的休息時間僅有兩個小時,不少學生來不及回家,只能去省立一中的食堂解決午餐,然後趴到教室的桌子上稍微休息一會兒。
而林知夏的家距離學校很近。她坐公交車回家,吃完媽媽做的午飯,躺在她的床上美滋滋地睡了一覺。醒來後,她精神抖擻地趕赴省立一中,參加下午的集訓。
下午一點四十,林知夏踏進教室。老師們還沒出現,到處都是吵吵嚷嚷的聲音,講台附近圍著一圈同學,段啟言臉紅脖子粗地站在講台上,大喊道:「這不是我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