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夙恆的指尖抵著我的耳後,指腹的薄繭磨蹭著我的耳根,時輕時重,力道拿捏得正好,一時讓我舒服到瞇起了眼睛。

直到他將我抱進殿內,我才想起一件十分嚴肅的事情。

我把整張臉埋進他的衣領裡,尖尖的狐狸鼻子挨著他的胸膛,斟酌片刻開口道:「我想化成人形,可是我的衣服沒有帶過來……」

夙恆腳步一頓,轉而將我放在了紫檀木桌上。

我化成人形的那一刻,他脫下外衣披在我肩頭,俯身吻上我的唇,我雙手勾住他的脖子,想說的話都被這個吻吞噬到一乾二淨。

因他吻得更深,舌頭也愈加霸道,我禁不住心跳加快,往後挪了幾分。

夙恆停下了這個吻。

我的手剛好碰到桌上一沓奏折,粗略用手指比劃了一下厚度,有些心疼地問道:「每天都要批閱這麼多奏章嗎……」

「無妨,都是一些小事。」他低聲應答我的話,嗓音沉緩如山間冷冽的清泉,仍是一如既往的好聽。

這聲音也依舊平靜,接著問我道:「上午過得如何?」

「我去了花園,帶著白澤和二狗一起……看見了東南角里的蘿蔔芽,它們真的發芽了……」

話說到這裡,我很想把遇到師父的那一段跳過去,但又有些茫然地發現,跳過這段就解釋不了……為什麼我會變成九尾狐的原形。

「然後、然後我就變成了狐狸的樣子。」我簡單概括了一句,又急忙轉話道:「剛好遇到了花令和右司案,右司案準備騰雲來乾坤殿,我想也許他可以捎我一程……」

夙恆摸著我的下巴,眸色一片深不見底,接著問道:「突然想變回狐狸?」

我眨了眨眼睛,沒有出聲回答,又聽他道:「三刻鐘以前,容瑜長老遞來了一封奏折。」

我一時摸不清狀況,只呆然接話道:「遞、遞奏折?」

「嗯,長老院進言的奏折。」他頓了頓,語聲淡淡道:「容瑜告訴我,你今日穿了一件櫻米分色的肚兜。」

「什、什麼……」

我愣了一剎那。

在聽到這句話時,腦中像是被瞬間抽空。

臉頰燒得滾燙,我從震驚中回過神來,抬眸緊緊盯著他,表明清白道:「我沒有做過對不起你的事。」

夙恆吻了我的額頭。

我心想,他那時肯定是醋了的,但是這個醋了的程度是怎麼樣的,我不大能猜得出來。

想起右司案大人吃醋以後的所言所行,我心下一顫,但轉念又想,夙恆的性格比右司案更為內斂,處事也更加沉穩持重,遇事向來從容冷靜,絕對不會和師父大動干戈。

於是我有些放心,遂狀若無事地問道:「那師父現在……怎麼樣了?」

「在解百憂的藥捨。」夙恆面不改色地答道。

☆、第80章 素羅妝

長老會在乾坤殿的主殿舉行,殿外有十二道封鎖結界,和九個把守門庭的將領,門禁極嚴,遲到者不得入內。

主位後有一道六扇屏風,擋住了通往內殿的華木高門。

離開會還有半柱香的時間,華木高門的這一邊,夙恆站在內殿的門側給我剝堅果,這種堅果產自天界的陌涼雲洲,果仁又香又甜,但是果殼卻比核桃還要硬。

我披著他的衣服,光著腳站在軟毯上,下巴搭上了他的手臂,蹭了蹭他的衣袖,「我聽說你要去一趟天界,大長老也會隨行……可是天界那麼遠,你什麼時候回來呢?」

「後日去,第二天便回來。」他將剝好的果仁遞到我面前,冷玉般的指尖恰好挨著我的臉頰。

我就著他的手吃了一小塊果仁,而後低頭含住了他的手指,裹在嘴裡吮吸了兩下,接著用米分嫩的舌頭舔了舔。

夙恆用另一隻手捏了我的臉,我嚶嚀一聲,攥著鬆垮的衣領轉身想跑。

他的衣服對我來說很不合身,衣擺在地上拖了一截,尚未邁出一步,就被他牢牢抵在了牆上。

我雙眼晶亮亮地瞧著他,滿心滿眼都是他,又覺得這樣瞧一輩子也不膩,嗓音軟軟道:「你靠近一點嘛……」

他挨近的那一刻,我微抬了下巴,如願以償親上他的臉。

透過窗欞的日光斜照在地上,主殿的青銅鐘敲了十二下,每一下的鐘聲都悠長且宏亮,再過半刻種,長老會便要開始了。

夙恆俯身離我更近,挺直的鼻樑挨著我的耳朵,左手伸進我敞開的衣領裡,他鼻尖呼出的氣息熱極了,語聲卻依舊涼淡低沉:「還有半刻鐘,看來辦不了挽挽了。」

我雙手攀住他的肩,「現在還可以摸挽挽,等一下連摸都摸不到了……」

他輕咬我的耳垂,低聲問:「要忍三個時辰,打算怎麼補償我?」

我輕抿唇瓣,想了一下反問道:「你想要什麼補償呢?」話音才落,又添了一句:「你想要什麼,我就給你什麼。」

夙恆靜了一陣,出乎我意料地答道:「說兩句好聽話。」

我凝神細想了一下,雙眼眨也不眨地看著他,「我最喜歡你了。」

他嗓音柔和應了一聲嗯,又問:「還有呢?」

我倚在他懷裡,雙手環抱著他,軟著聲音道:「我一想到你就會臉紅,看到你想撲倒,和你一起睡覺一定能睡得著,窩在你懷裡就很安心,想把所有的東西都給你……還想和你生一個孩子……」

夙恆抬手摟住我的腰,一時竟是格外溫存,我踮起腳尖,又親了他的臉,「好像終於有了一個家,最重要的是家裡有你。」

我伏在他懷中蹭了蹭,輕聲問道:「你說這些算不算好聽話?它們都是我的心裡話……」

修長的手指輕刮了一下我的鼻樑,繼而挑在我的下巴上。

我誠意十足地將他望著,他的眸色深沉,僅容我的影子,這麼漂亮的眼睛,好看到讓我移不開目光。

他低聲道了一句:「得了這些好聽話,反倒覺得那三個時辰更難忍了。」

我的耳根一陣滾燙,還捨不得放開他。

他的吻落在我的臉上,沉緩道:「你的話,我聽了很高興。」

菩提樹影落窗,青銅鐘的響聲漸漸停息,乾坤殿主殿的人聲卻愈加嘈雜,想來長老們應該已經悉數到齊了。

大長老似是在用枴杖拄地,腳步遲緩卻十分穩健,他甚是無奈的歎了一口氣,沉吟片刻後開口道:「容瑜那小子傳信給我,說他不慎染了嚴重的風寒,雖然沒有大礙,卻是身體抱恙下不了床,只能缺席今日的長老會了。」

莫竹長老呵呵一笑,語氣不善地接過話:「每年不過六次長老會,容瑜長老卻常常因故缺席,長此以往,怕是不能給旁人做出什麼好榜樣。況且冥洲王城的長老統共只有十八位,哪一位不是憑著真才實學花了幾千年的功夫才走到如今的位置,也唯獨容瑜……」

也唯獨容瑜。

我聞言有些吃驚,覺得自己不小心聽到了秘辛。

但思及夙恆和容瑜乃是同母異父的親兄弟,我又覺得這個秘辛它……其實算不了什麼。

「既然容瑜長老不在場,就莫要背後談論是非了。」主管務工的杜宋長老插話道:「莫竹,我們也是上了年歲的人……」

杜宋長老的話尚未說完,整個主殿忽而一片沉靜。

想來大概是會議的時辰到了。

我雙頰嫣紅,定定看著夙恆,含羞矜持道:「等你開完長老會……我再來繼續補償你。」

涼風清爽,天光過雲,日色輕暖如煙。

長老會在冥洲王城素來算是比較重要的會議,我原本想偷聽一下長老會的內容是什麼,卻有些頹喪地發現,夙恆和那些長老們用的都是上古天語,我只能勉強分辨出他們的聲音,完全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

於是我穿過漫長的走廊,逕直走去了書房,並且搬來一把椅子,拖到紫檀木桌前,捧了本講解法道的書冊正襟危坐。

書桌後有一方高大的書架,架子上整齊地排了幾列書,我手頭這本正是方才從架子上挑出來的一本,然而我很快就發現,這本書並不比長老們的上古天語好懂多少。

《浮生相盡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