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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雪落敷衍道:「老樣子。」

澹台徹的語調微沉:「老樣子是什麼樣子?」

他垂著頭,自言自語:「我進地牢時,教主身未死。」

沈堯輕咳一聲,打斷他的回憶:「澹台兄,那個,我現在準備,幫你脫掉褲子。你的四肢傷勢如何,我要縱觀全貌,才能對症下藥。」

澹台徹執意不從,甚至言明:「你先讓程雪落滾。」

沈堯就是自己滾了,都不會讓程雪落滾的。但他轉念一想,程雪落負傷在身,不能動武,光有一個程雪落擺在這裡,是不是欠缺一絲威懾力呢?

他兀自糾結著,面上好說歹說:「我會讓程雪落背對著你。你姑且聽我的話,對你的病情,百利而無一害。」

話還沒講完,沈堯靈光乍現,隨後遍體發寒。

澹台徹該不會是……被段家人給閹了吧?

是了!一定是閹掉了!

難怪,難怪他那麼激動!

脈象也無虛無實,陰亢陽衰!

沈堯被自己的猜測震驚。他的目光複雜,盤踞於澹台徹的臉上,正要開口,澹台徹就說:「我不是閹人,勞你多慮。」

澹台徹的臉色泛起紅光。倒不是因為他的氣血活絡,而是因為,他被沈堯氣得不輕。他的胸膛起伏不定,嗓音更低:「我的那根東西還在,姑且算是個堂堂正正的男人。」

沈堯雙手搓了搓臉:「你有讀心術?」

澹台徹向後仰,枕住了椅子靠背:「沒有。只是你一直盯著我,又沉默不語,必然是往歪處想了。」

沈堯抱緊了懷中藥箱:「唉,我明日再走。你今天好生休養,明天……明天我再來為你看診。」

澹台徹急於證明自己:「我的脈象不穩,是因為陽性內功盡廢。我的左腿有傷,潰爛流膿,但我還是個男人。你別走,我這就……」

沈堯並不相信他的辯解。

因為,沈堯又發現,澹台徹的下巴十分光潔,白淨瘦削,沒有一絲胡茬。於是沈堯頷首,悲憫道:「左護法,請你先行離開吧。」

程雪落點頭:「也好,我先走了。」

澹台徹怒火中燒,拽住程雪落的衣袖:「慢著,慢著,你也不許走。」

他們都沒注意外面有人。

雲棠掩藏聲息,將門拉開一條縫,只聽澹台徹說:「我除去一身衣物,你們兩個都不要眨眼。」

沈堯捧場道:「行行行,你快脫光,我和程雪落都準備好了。」

涼風穿堂而過,吹開了整扇門。

雲棠的身影一閃而逝,仍被程雪落發現。他念道:「教主。」

雲棠卻回答:「打擾了。」

程雪落追了出去。

沈堯留在原地,蹙眉沉思:「澹台徹,你的腿骨也被鑿穿了,你還能站得起來。以我之見,至少半年,才能將你的身體完全調理好。」

澹台徹立刻披上衣袍,側坐床沿。不知是不是因為他破罐破摔了,他端著那一壺半溫的茶水,連喝好幾口。

*

與此同時,段家的家主段永玄趕回了祖宅。

段永玄在安江城待了不到半日,段家傳來急報。他才知道,魔教的那幫惡徒,蕩平了八卦陣,劫走了重刑犯,還將他的兒子段無痕弄得半死不活。

衛凌風頂替了段家大夫,親自照料段無痕。他說:「段公子內功深湛,並無性命之憂,只需臥床半月,方能見好。」

段永玄站在屏風之外,負手而立:「多謝賢侄。下次見到你師父,幫我向你師父問一聲好。」

衛凌風恭敬道:「前輩客氣了。」

段永玄沒再開口,衛凌風抱拳做禮,帶著藥箱離開。但他放緩了腳步,合上門扉之後,隱約聽見段永玄詢問他兒子:「傷你的人,是魔教的哪位高手?」

段無痕停頓半晌,啞聲回答:「我並不知道那人是誰。」

段永玄又問:「你連他的身形和功法都沒記住麼?」

段無痕道:「我……盡力了。」

衛凌風聽完這句話,竟有些意外。他提著藥箱,又為幾人看過病,忙到深夜,這才返回住處。許興修和他一樣,整個下午和晚上都在四處奔波,剛一碰頭,許興修就問:「沈堯呢?」

衛凌風微一皺眉:「沈堯不是跟你在一起?」

許興修狐疑,拿出一張字條:「小師弟給我留了信。他說暴.亂已平,他去藥房找你。」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本文就要入V了,讓我們攜手度過寒冬【伸爪

從入V章到完結,所有2分評論發紅包,謝謝大家

第32章 解密(一)

衛凌風接過紙條, 當下判斷道:「這不是沈堯的親筆。」

許興修挑眉:「你是說,有人模仿沈堯的字跡?」

衛凌風扔開藥箱, 燈籠都沒提一盞, 冒雨走進夜色中。凡是沈堯可能會去的地方, 都被衛凌風搜查了一遍,但他並未發現沈堯的蹤跡。

他奔向沈堯的臥房,床榻上躺著一個少年。

衛凌風掀開被子,黃半夏懵懵懂懂地睜眼,側坐起身, 含糊道:「衛……衛公子?」

窗外電閃雷鳴, 砸出「轟隆」的巨響, 藍光一瞬間照亮室內, 也照亮了衛凌風的那張臉。

黃半夏一直覺得衛凌風清俊出塵,堪稱仙人之姿。再加上他少言寡語,救死扶傷,頗具名門雅士的儀容風度。但是今夜, 黃半夏對上衛凌風的視線, 彷彿被利刃割了喉嚨一樣毛骨悚然。

黃半夏想起白日裡, 衛凌風對自己說過的話,腦中猛然清醒, 四肢百骸一陣僵硬。他屏住呼吸, 只聽衛凌風問他:「你為什麼睡在沈堯的床上?」

黃半夏支吾著回答:「我來找大哥, 沒見到他的人。夜深了, 我就躺下, 打了個盹……」

衛凌風環視四周,繞到後門走了。黃半夏趿拉著一雙木鞋,緊緊追隨衛凌風:「衛公子,你急著去哪裡啊?」

衛凌風卻道:「你不必跟著我。」

黃半夏還不清楚沈堯失蹤的事。他覺得,衛凌風之所以對他不理不睬,是因為衛凌風看不上自己被魔教歹徒嚇得尿褲子。他既已決定加入丹醫派,又認了沈堯做大哥,那他丟的就是丹醫派的面子。

黃半夏想通緣由,追得更勤了:「衛公子!衛公子!從今往後,我日日磨練意志,絕不隨便尿褲子!」

衛凌風回應:「你倒不用拘束自己。」

黃半夏搖頭如瘋狗。

他正想辯解,忽然看不到衛凌風了。衛凌風他人呢?明明剛才還在這裡!

庭院中的奇花異木繁茂勝春。白天看來,別有一番優美景致。而此時將近午夜,落雨霏霏,草木幽深,蔓延了一種詭異的氣氛。

黃半夏膽怯地喊道:「衛凌風?」

雷聲伴隨雨聲,敲打在近旁和遠處。

衛凌風憑空消失了。

黃半夏腿腳一軟,席地而坐。他吹了大半晌的冷風,終於聽到了誰的腳步聲,連忙呼喚:「衛……衛大夫?」

「是我。」來人這樣說。

黃半夏扭頭一瞧,只見許興修提著一盞燈籠,青衫白衣都映出了微弱的暗光。

許興修點明來意:「我找沈堯有事。他不在房間裡嗎?」

黃半夏道:「大哥一直沒有回來。」

許興修緩緩走近:「沈堯沒回來,你見到衛凌風了?」

黃半夏傻愣愣地指著庭院:「我、我剛和衛公子說上一句話,他、他人就不見了。」

許興修表面一副冷靜鎮定,心中早已翻起驚濤駭浪:怎麼回事?沈堯不見了,衛凌風也不見了!究竟是哪個狗東西在搗鬼!擄掠了他的兩位同門!

兩位師兄弟都被相繼劫走,許興修做出了合理的猜測:今日段家內亂,家主正在篩查內應。趁著內應沒被發現,魔教肯定會再撈一筆。而沈堯和衛凌風都有被撈走的價值。

他反握燈籠的木柄,呢喃道:「黃半夏,你回屋,別出門了。」

黃半夏伸著脖子看他:「你呢?許大夫?」

許興修道:「我去找段家的家主,我有要事相商。」

黃半夏提醒他:「亥時已過,段家的家主不見客了……」

許興修放下燈籠,撐起一把油紙傘:「我去求個情,看看門衛大哥能不能通融。」他的腳步急匆匆,徒留黃半夏一個人發愣。

*

許興修認為,衛凌風氣量寬宏,進退有度,而沈堯天性好強,胸無城府。所以他更擔心沈堯。他很害怕魔教的惡棍們一言不合就虐待他的小師弟,讓小師弟嘗遍人間最殘暴的酷刑。

《不可方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