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澤上神將那瓷瓶握入手心,他既不在意解藥對自己有什麼傷害,也不在意解蠱的時候有多痛。
他問:「解開這蠱要多久?」
沉楓仙醫反問道:「哎,你管這個作甚?」
凌澤上神說了一句讓沉楓仙醫想當場給他跪下的話。
凌澤說:「為了趕在景瑤醒來前回榮澤雲海,餵她喝藥。」
竟然這麼疼你老婆。
可你知不知道,你真正想疼的人並不是她。
沉楓仙醫神色複雜,解這蠱蟲至少需要六個時辰,但想到珞姻上仙給的那三盒沉甸甸的千年神樹精魂,他不打算對凌澤上神說實話。
沉楓仙醫抬起下巴清傲一笑,神態語氣皆是恃才放曠,卻完全違背事實道:「區區蠱蟲而已,最多半盞茶的時間就能解開。」
「你既然找到我,就該信我。」這位天宮帝闕位列首席的仙醫輕歎一聲,看著衣袖上折出的柳色輕痕:「解了蠱,就能想起許多忘記的事。」
沉楓走出房門,回頭看了一眼凌澤道:「這是你自己的事,我不便多言。」
只是沉楓仙醫走出門以後,還順手把房門給鎖了,哼著小曲準備去吃早飯,打算六個時辰後再來接凌澤出去。
輕煙薄霧繞過窗欞溜進屋內,給熹微的透明晨光徒增幾分迷濛,案桌上平攤一沓軟白的清寒宣紙,其上工整的小篆記了一豎行的複雜藥理。
玄黑色長衣被透窗雲風拂起,朦朧日光照著凌澤上神沉靜如水的雙目,他抬手打開清香軟木的瓶塞,未曾躊躇遲疑片刻,便將那細潤的丹藥一口吞服。
肺腑間乍現割肉般劇烈的徹骨疼痛,滴滴因為痛極而冒下的冷汗滾過他寬闊的背,喉結不住滾動,手臂青筋畢露,薄唇蒼白得像是早春料峭時化不掉的隆冬積雪。
然他那雙深藍色的瞳眸間,卻還是堪堪見底的清明一片。
但隨著喉嚨中濃稠腥苦的黑血不斷湧出,隨著劇痛程度的加深與範圍的變廣,凌澤上神漸漸看不清面前的一切。
每一處皮膚都傳來密密匝匝的尖銳刺痛,他已然麻木,卻彷彿突然看到了夢中那片一望無際的羌蕪樹林。
清清透透的水墨顏色,澄澄明明的月夜清輝,交錯的茂密枝葉間漏下漫天星光,鼻尖儘是迷醉神魂的馨甜香氣,繞身皆是起伏不定的輕薄雲煙。
容色清麗勾魂的窈窕少女茫然無措地被他壓在身下,素衣長裙下的每一寸雪膚都讓他愛不釋手,她慌張到雙目含淚,深棕色的流華瞳眸帶著楚楚可憐的哀求。
仙力凝成的結實繩索捆綁她的雙手,他對她的小聲啜泣充耳不聞,將她素布織成的衣裙一點點剝除乾淨,壓抑著幾千年來不曾動過的情.欲低聲哄她:「了了,別怕。」
他說:「了了,我會娶你。」
窗外素馨花迎風不動,似是沉入長眠的淺夢,紛繁的木槿飄零著落了一地,映著天際泛白的明澈曉光。
獨坐在庭院內斟酒自飲的沉楓仙醫,聽見那鎖著凌澤上神的木屋裡,傳來沉痛至極的低啞聲音。
那聲音不過包括兩個字。
了了。
沉楓仙醫微瞇雙目,他閒來無事又喝得半醉,竟然抬手放出一隻擬音信鳥。
那信鳥帶著這聲沉悶的了了,展翅飛向三十六重天的廣煙神殿。
陣陣清風不自然地撩動,庭中綿白雲霧轉瞬消散大半,沾衣欲濕的木槿花飄飄揚揚,迎著晨光倒映滿地的紛繁花瓣。
涼風輕纏,霧花夢影浮動,青石桌面上空置的另一隻酒盞被蒼白的修長手指挑過,垂地的銀色髮絲隨風微揚,赤色長衣竟是比滿院繁花更加綺艷。
沉楓仙醫端著手中的酒杯站了起來,看著面前銀髮華服神情淡漠的魔主,舉杯輕笑道:「怎麼,聽不慣他叫你的了了,特意過來結果他?」
煦暖的昏黃日光照進魔主赤色的瞳眸中,他提起白玉酒壺滿上指尖那杯酒盞,聲音慵懶散漫道:「只是過來蹭個酒。」
隨即極美極妖孽的俊臉輕側一邊,漫不經心地低笑道:「再來算算,有多少人要和我搶她。」
三十六重天的廣煙神殿,繁花倩影凝華照水。
珞姻上仙低頭提起蜜合色織錦的長裙裙擺,朝著花木園林外的溪邊涼亭走去,四角飛簷雕朱的涼亭側倚繁茂華燦的桃花林,徐徐淺風拂過,靜含香氣款款馥郁。
身形頎長俊美的修明神君就站在那橫斜桃枝的涼亭邊,指尖夾一枝晨風含露般美極清韻的三月桃花,凝蕊含粉的花瓣不敵他唇色澤潤,兩相比較之下,那含盡瀲灩春意的碧桃枝竟是毋庸置疑的黯然失色。
珞姻上仙怔仲了片刻,然後對著這副迷心勾魂的桃花美人景默默嚥下了口水。
她腳步顛顛地歡快跑了過去,流華美目在此刻竟是亮如永夜當空的燦爛銀河。
修明神君聽見珞珞格外歡實地叫了一聲鐵栓,而後那艷絕無雙的窈窕美人直接撲進了他的懷裡,發間一支鑲珠銀簪在此刻松然滑落,濃密黑亮的柔順長髮被過往雲風流嵐輕易吹散。
馨甜的蓮香暈染著清芬悄聲漫開,珞姻從修明的懷中抬起頭來看他,雙頰浮起讓人浮想聯翩的緋紅,然後踮起腳尖蜻蜓點水般吻了他的唇,食髓知味卻是淺嘗輒止。
修明神君伸手挑起珞珞俏麗的下巴,俯身壓下來的是她意料之中的纏綿深吻。
珞姻雙手勾上修明神君的脖子,唇齒間是此前從未有過的極力迎合,曲水潺潺的桃花涼亭內,所有的一切都彷彿愈加熱起來。
敬業的擬音信鳥就是在這個時候,特別不合時宜特別破壞氣氛地出現了。
它一找到收信人珞姻上仙,就整個亢奮無比,圍著涼亭內的珞姻上仙打轉,一邊打轉一邊叫道:「了了、了了、了了......」
修明神君清俊至極的臉上依舊雲淡風輕,手中卻是浮出淺風化成的長棍,十分殘忍地將這只盡職盡責的小信鳥瞬間打飛了。
即便被無情打飛,珞姻上仙還是將它的聲音聽得很清楚。
這是....
凌澤上神的聲音。
珞姻上仙側過臉抿唇不語。
修明神君伸手攬過她的纖腰,聲音是說不出的低沉勾魂:「寶貝,在想什麼?」
珞姻上仙回過神來立刻紅了耳朵尖,定定看著修明回答:「在想怎麼和你....」
一起籌劃婚典。
後面這麼正經的話尚未說出來,涼亭四周就已經凌空展開密不可破的濃厚仙障,以及複雜至極的道道結界。
神君殿下修長的手指挑開了珞姻上仙嚴實的衣領,輕薄的雲紗長裙衣襟滑落一半,露出形狀美好的鎖骨,圓潤滑膩的香肩,白嫩勝雪的藕臂,以及誘人血脈噴張的豐盈。
流華美目含上惹人愛憐的水霧,修明神君抬起她的下巴,「五日後就是婚典。」帶繭的指腹輕撫吹彈可破的雪膚,「這幾日原本想節制些,不讓珞珞太累。」
珞姻上仙一聽言外之意當即紅了俏臉,勾人神魂的深棕色美目卻還閃閃發亮,「可是今天,本就是我自投羅網。」
清俊絕倫的神君殿下聞言低笑出聲,指腹向下一寸寸撫摸玉骨冰肌,卻聽到懷中美人那帶著如煙輕喘的低軟聲音問道:「你知道那聲音是誰的....對不對?」
修明將珞珞按倒在亭內長椅上,敞開一半的白衣掩不住健壯硬實的胸膛,如墨的黑髮映襯那散亂的銀紋白衣,竟是別有一番誘惑的味道。
他的吻細細落在她身上,留下道道印跡般的紅痕,惹來身下美人淺淺嚶.嚀。
「是誰都無妨,」修明殿下傾身靠在她耳邊,淡漠低語道:「你只能是我的。」
☆、第51章 寒蟬淒切
當夜星稀月明對影長,水波生色千行,道不盡滿庭芳。
風吹庭前點點落花,漫漫經過迴廊,沉楓仙醫提著一盞竹篾燈籠,走到那扇緊鎖的木門之前,抬手扣響門扉,卻聽不到任何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