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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習玉輕道:「你娘……叫浣香?」念香點了點頭,道:「叫程浣香,很美的名字吧?所以我叫念香,其實我本來不是這個名字,但娘去世之後,爹過度思念,才替我改了名。許多不知情的人聽我的名字會以為是女人,爹後來也後悔了,說改回去,但我覺得這也是緬懷娘的一種方式,所以一直沒改。」

  習玉坐到椅子上,小聲問道:「那後來你爹娶了煉紅,你生氣嗎?」

  念香笑了笑,道:「那時我已經十二歲了,煉紅只比我大了四歲,也只是個受過創傷的女孩子。關鍵是,我也不想每天看到爹傷心失落的樣子,煉紅來了之後,他快樂了許多,這樣不是很好嗎?我娘在九泉之下也一定很欣慰。很多事情,如果不要那麼固執,就能解決。」

  他剔了剔燈芯,忽然說道:「後面是睡房,你去睡吧,很晚了。」他翻開賬簿,取出硃砂筆,開始清算。

  習玉坐去他對面,順手也拿了一本賬簿,笑道:「說好了要幫忙的,大家一起忙,一起睡,誰也不差誰。」她又點了一根蠟燭,放去面前,一面又道:「現在我都開始懷念我的檯燈了,蠟燭還是用不習慣啊。」

  她笑著抬頭,卻見念香靜靜地看著自己,不由一呆,問:「你看什麼?我臉上有什麼不對嗎?」

  念香看了她良久,漸漸露出一個惡劣的笑,道:「沒什麼,只是想起燈下看美人這句話,果然還是有點道理的。你那張臉,還是燈下看起來好看些。」

  習玉猙獰地一笑,道:「抱歉,我覺得這句話一點都不對,因為你是越看越難看!」

  反正知道這人絕對不會吐出什麼好話,她決定不去理他,翻開賬簿,開始專心核對計算。不一會兒,屋子裡只剩紙張翻動的聲音,硃砂筆沙沙寫動的聲音,算盤清脆的打動聲,還有……偶爾的低聲交談。

  「念香,給我紙筆。」刷,紙筆丟了過去。

  「習玉,把燈剔亮一些。」簇,油燈又亮了一些。

  「……該死,這什麼破賬,記賬的人沒腦子啊?一千一百兩能寫成一千兩,他真是豪爽!」啪,看完一本丟到一旁。

  16.英雄宴前夕(1)(4)

  「嗯,我這裡也是,滿紙糊塗賬。爹應該換個人記賬了,那人的腦子明顯不工作。」啪,也看完一本丟出去。

  夜色透過窗戶靜靜沉澱進來,兩人埋首在案前工作,忘了時間的流逝。不知不覺,天邊開始泛出淡淡的灰,然後變藍,當第一縷陽光透進窗戶的時候,兩人終於看完了所有的賬簿。

  習玉伸了個大懶腰,幾乎癱在桌子上。「終於看完了,好在最後幾本賬算得還挺清楚。不行了不行了,我好睏啊。」她揉了揉眼睛,慢吞吞地站起來,「念香,我先回去了……你早點休息哦。」

  她搖搖晃晃地,還沒走去門邊,就被人攔腰抱了起來,她嚇了一跳,瞌睡蟲也少了大半。

  「哇!做什麼啊?」她抬頭看那個抱自己的人,說實話,他兩個晚上沒睡,還有體力抱得動她,實在很厲害。

  念香也是一臉迷濛的瞌睡模樣,他踢上門,轉身往裡屋走。「我沒體力送你回去了,將就著在這裡睡吧。安心,我對醜八怪沒興趣。」

  習玉也實在沒體力和他爭了,被他抱去裡屋丟到床上,她甩掉鞋子,抱住被子不放手。「你也放心……我對娘娘腔沒興趣。」她喃喃地說著,衣服都來不及脫,只覺得身邊一熱,一個人躺了下來,接著,兩人都立即睡著,什麼也不知道了。

  17.英雄宴前夕(2)(1)

  習玉是被凍醒的,好像右肩膀那裡總是寒風颼颼。她縮了縮身體,往前面的溫暖源靠去,順便用腳去勾被子。勾,她再勾……被子呢?

  習玉懶得睜眼,又縮了縮,這下,旁邊的溫暖源終於有動靜了。她只覺自己好像突然被什麼東西摟住,滾燙的肌膚,然後被子自動蓋到她身上,把她從頭到腳裹了住,她舒服的直想歎氣,腦袋在枕頭上蹭了蹭。

  忽然覺得不對。等等!被子怎麼會自己動?怎麼會有呼吸噴在她臉上?她駭然睜眼,卻見放大了一號的念香的睡臉矗在眼前,秀長的睫毛幾乎戳到她鼻子上。習玉大驚失色,完全想不起自己怎麼會和他睡一張床上。

  「啊!」她叫了一聲,猛然坐起來,突然發現自己身上只剩一件肚兜了,難怪她老覺得冷。習玉覺得全身的血液都在倒流,耳朵裡嗡嗡直響。她緩緩低頭,就見念香赤裸著上身,還閉著眼睛睡得正香。

  天!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習玉覺得自己快瘋了。等等!司馬習玉,冷靜冷靜!想想之前的事情!她和念香花了一個晚上看完賬簿,兩人都困到不行,一起躺去床上睡覺——但她記得明明穿著衣服的啊!

  她動了動身體,沒覺得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偷偷揭開被子,也沒看到任何痕跡。那就是說,他們沒做什麼。

  她的動作驚動了念香,他唔了一聲,迷茫地睜開眼,先看到她光著肩膀的模樣,愣了一下,然後赫然瞪大眼,也跟著坐了起來!

  「這是……」他喃喃地說著,低頭看自己身上,只穿了一條中褲。而他們兩人原本的衣服亂七八糟地落在地上,情況看起來曖昧極了。他抬頭看習玉,她幾乎是從頭燒到腳,連肩膀都紅了,吃驚又驚恐地看著他。

  「我……不知道。」他輕輕說著,急忙從地上拾起衣服蓋住她纖細雪白的肩膀,然後趕緊轉頭,習玉發現他的耳朵都紅了。她張開嘴,想說點什麼打破這尷尬的氣氛,誰知嘴剛張開,卻打了個響亮的噴嚏,頓時全身雞皮疙瘩狂起。

  念香從床上跳了起來,反手把被子一丟,將她緊緊裹住,他頭也不回,輕道:「快穿衣服,別受涼了。」他披了一件外套,飛快走出裡屋,習玉聽到他開門的聲音,他打算做什麼?她趕緊以光速度穿好所有的衣服,鞋子都來不及穿就追了出去。

  等等,怎麼好像角色反過來了?男女二人一夜風流,早上起來女人受不了事實,奔出房門,男人光腳追出……習玉強烈鄙視自己現在的胡思亂想,這都什麼和什麼?她快步跑出書房,就見房門打開,而念香光著上身,在白雪皚皚的院子裡,提了一桶雪塊往身上澆去。

  習玉嚇傻了,顧不得光腳踩在雪上有多冷,趕緊跑過去攔住他。「你瘋了?現在是冬天哎!你想發燒燒死自己嗎?」她跑得氣喘吁吁,滿頭紅髮有些凌亂地垂在臉旁。念香垂頭看了她半晌,他的眼神是她從未見過的狂熱,不由令她退了一步,有些恐懼。

  「習玉……」他低聲說著,握住她的肩膀,「沒事,別怕,我一定負責。我馬上和爹說去,後天就成親。」他轉身要走,習玉趕緊拉住他,道:「你負什麼責啊?我們又沒做什麼!」不對!她怎麼總覺得情況不對勁?好像完全倒過來了!怎麼變成她安慰他了?

  念香吸了一口氣,道:「就算沒做什麼,我已經玷污了你的肌膚,我該立即負責。你讓開,我去和爹說。」習玉情急之下用力抱住他的腰,大吼了起來:「什麼玷污肌膚!拜託你別這麼正經好不好?不過是一起睡了一覺,什麼都沒發生,你不說我不說誰知道啊!就當沒發生吧,我不介意的!也不需要你負責!」

  念香猛然停住,回頭森然看著她,道:「什麼叫不要負責?難道今天就算我真做了什麼,你也不要負責?你就這麼不願意嫁給我?避我如蛇蠍?」

  我的天啊!事情有嚴重到這個地步嗎?習玉吞了口口水,試圖仔細溫柔地給他解釋:「你看,大概是昨天晚上睡覺我們都覺得熱,所以習慣性地把衣服脫了。沒什麼大不了的,不是嗎?再說,這個不是嫁不嫁的問題,那個……你師父和那個高人不是說了嗎?我們注定要在一起的,所以不必為了這種小事大驚失色,其實很正常……」

  17.英雄宴前夕(2)(2)

  說到後來,她都不曉得自己說了什麼。為什麼?為什麼情況是倒過來的?想不開的人為什麼是男人?她為什麼要扮演勸服者的角色?難道她就不震撼驚惶嗎?習玉真想哭。光腳踩著雪真不是一般的冷,她都快凍麻木了,眼見念香還沒有回轉的意思,她歎了一聲,打算繼續勸服。

  誰知張嘴又打了個大噴嚏,這下可收不住了,一個接一個的打,連話都說不了。念香回頭見她光腳站在雪地裡,不由又是一頓發飆:「誰讓你光腳跑出來的?你當你是金剛不壞之身啊!還是你以為你也學了十幾年的內功!快給我回去!」

  他嚷嚷著,一把將她抱起來,快步走向屋內。習玉抓住他的頭髮,一個字一個字地說道:「我不需要你負這種荒唐的責任!難道以後你稍微碰了一下女人的身體,就要把她們娶回來嗎?這個我無法接受!」

  念香沒有說話,將她抱去床上坐著,然後取了一塊乾布,用力擦拭著她凍成青紫色的雙腳。習玉低頭看他正經的模樣,突然覺得想笑,剛才尷尬的事情,仔細想想,也真沒什麼大不了。她真的笑了出來,念香瞪了她一眼,道:「你還笑得出來?難道隨便一個男人都可以這樣摸你碰你?」

  哦,原來是觀念的問題。習玉清了清嗓子,說道:「當然不是,一般人也不會有這個機會嘛。我只是想,到底什麼時候把衣服脫掉的呢?我可真是完全不記得了。不過我要是生病了,就是你的錯!拜託你這個人平時霸道也算了,睡覺的時候也霸道,把我的被子全搶走,害我凍醒過來。你的睡品真差!」

  念香取來火盆,點燃了放到床邊,然後取了另一塊布擦著濕漉漉的身體,一面說道:「那是因為你身上太涼了,昨天晚上好幾次把我凍醒,當然要離遠一些。」

  習玉做了個鬼臉,她的確有些冷血體質,皮膚不管是冬天還是夏天,都比常人的體溫要低。她突然想起了什麼,抬頭問道:「你幹嘛衝出去自虐?大冬天的用雪洗澡很舒服嗎?真是瘋子!」

  念香的臉又紅了,低聲道:「關……關你什麼事!我喜歡!」

  「你的怪癖還真多。」習玉小聲說著,把赤裸的腳放到火盆旁邊取暖,幸好,沒有凍壞,皮膚又恢復了平常的顏色,她動了動雪白的腳趾,忽然發現念香盯著自己的腳看,有些發怔。她突然有些心慌,趕緊把腳縮回去。

  「你看什麼看?不許看我的腳!」她有些心虛地說著,趕緊把腳放去被子裡藏好。念香嗤笑一聲,走過去坐在她旁邊,道:「緊張什麼?我上身都被你看光了也沒叫呢。」習玉的臉更紅了,本來不覺得什麼,被他這麼一說,反而有些不對勁。

  她偷偷瞥了一眼他赤裸的上身,到底是練武的人,身上雖然沒有誇張的肌肉,卻很結實,胳膊上肌理分明,在火光下看起來分外誘人。好像還有隱約的腹肌,但習玉沒敢看下去,只抱著膝蓋靠在床上,兩個人都自覺非自覺地離對方遠一些。

  「對了,你打算什麼時候和你爹提出門的事?」習玉突然想起成真秀的吩咐,不由問道。

  念香皺了皺眉頭,道:「什麼你爹我爹,他是你公公,以後也是你爹,別亂叫。」

  習玉轉頭惡狠狠地瞪他,道:「死小子不許轉移話題!給我說!」

  念香躺到床上,輕道:「今天或者明天,最近爹一直在忙英雄宴的事情,我不想太打擾他。不過我也幫不上什麼忙,江湖上的人我認識的沒幾個,最多寫寫帖子而已。端木總管在忙著按賓客的身份高低排酒宴的位置,大家都在忙,所以我的事情,可以拖一拖。」

  習玉點了點頭,「也對,我也想幫忙,不過好像完全沒有用武之地。唉,泉家就靠泉老爺一個人在撐,真辛苦。」

  「煉紅也在幫忙,她以前在江湖上也很有名,十四歲就出來闖蕩,使了一手好鞭子,人稱靈蛇娘。她在幫端木總管排位置,也去廚房定制一些菜色,總之是個能幹的女人,爹娶了她,煩惱少了近大半。」

  17.英雄宴前夕(2)(3)

  習玉動了動腳,好像還是有些冷,她把手放去被子裡,捂著腳,一邊說道:「可惜我不會任何武功,估計也不是學武的料。真羨慕你們練武的人,身體強健,見多識廣。」

  念香忽然揭開被子,一把抓住她的兩個腳踝,習玉嚇了一跳,還沒反應過來,整個人都被他拉去床上,然後兩腳一熱,居然被他放去手裡緊緊抓住了!

  「你……你做什麼?」習玉半撐在床上,滿臉漲紅,結巴地問著。念香白了她一眼,道:「給你捂腳,這都看不出來?誰讓你這個白癡光腳踩雪上?真是,要是真凍壞了,以後就沒法走路了!」

  習玉覺得他手掌上的皮膚讓自己無法心安,雙腳上的神經忽然極度敏銳,好像有小小的電流流竄,她忽然覺得屋子裡有些悶熱,口乾舌燥,兩隻眼睛不知該往什麼地方看。第一次,第一次被人這麼親密的對待,她簡直不知所措。

  「你的腳比你的臉都好看,你這人,全身上下大概都比臉好看,真是失敗。」念香抓著她的腳,放去眼前仔細看,只覺五趾圓潤可愛,無論腳心還是腳背,都是雪白一片,一點瑕疵也沒有。他不由有些心動,脫口而出一些莫名其妙的話。

  習玉的臉更紅了,結結巴巴地說道:「你……你……胡說!」她想把腳抽回來,偏偏抽不動,她覺得自己的腳都快燒紅了。

  念香見她難得露出害羞的模樣,不由怦然心動,輕道:「本來就是比臉好看,剛才我都看到了。」

  習玉幾乎跳起來,指著他的鼻子一個勁顫抖,卻再也說不出話來。念香慢悠悠地說道:「不過沒看真切,很想再看多一些……」他把她的腳輕輕抓起來,放去唇邊,彷彿著了魔一般,輕輕一吻。

  習玉完全呆住了,她呆呆地看著他放下她的腳,呆呆地看著他壓過來,呆呆地看著他笨拙生澀地解自己的衣服。她居然不知道怎麼反抗。被他吻過的腳背一定下了什麼藥,她從腳趾一直軟到頭髮梢,一點力氣都沒有了。

  「習玉,後天就嫁給我吧……我今天晚上就和爹說去。」他喃喃說著,喘息變粗,噴在她頭髮上。習玉忽然覺得有什麼東西探進衣服裡去了,是他熾熱的手,有些生澀地撫上她的肩膀,手指在她脖子上輕輕滑動,然後他整個人壓了上來,沉重到令她無法呼吸。

《憐香惜玉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