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逗小的時候,老師給過這麼一個為難的評價——你說這孩子吧,聰明是挺聰明的,學東西比別人家的小孩都快,可是……大概有點……這話我該怎麼說呢?好吧,說好聽一點,是有點軸,幹什麼都一根筋,說不好聽的呢,就是有點缺心眼。
上一年級的時候,老師教:「同學們應該這樣:上課坐坐好,兩腳放放平,眼睛看老師,耳朵挺清楚,要發言,先舉手……常逗同學,你有什麼事?」
常逗小朋友放下舉起的手說:「老師,我肚子餓了,什麼時候能回家吃飯呀?」
老師:「……」
「發言不能是和上課無關的內容!」
從此這句話成了常逗小朋友的金科玉律,於是有一天,他想上尿尿,常逗小朋友忍啊忍啊忍啊,忍不住了,怎麼辦呢?
好想出去上廁所啊……可是老師說,要發言先舉手,不能說和上課無關的內容。
哎呀真的忍不住了……
同桌的小朋友好奇地看了一眼常逗同學,他一直不敢和常逗同學說話,因為認為他是外星人——證據是常逗的腦袋比所有的小朋友都大。
後來呢……後來常逗小朋友就光榮尿褲子了。
上初中的時候,有一次數學老師喝多了,跑到班裡來胡扯一通,大家面面相覷,老師大筆一揮,留了一道作業題,說這個題如果誰做出來,誰期末就能拿滿分,免考。
老師醉得媽都不認識了,在小朋友們還在學習怎麼證明全等三角形的時候,寫了一道四條坐標軸的數學物理方程問題……嗯,也叫偏微分方程。
當然那是不可能做出來的,但是所有人都知道數學老師什麼都好,就是喝多了喜歡滿嘴跑火車,只有常逗小朋友一個人當真了。
他就吃飯也想,走路也想,連做夢都在想,下了課就跑到社區圖書館裡查資料,查不到就央求爸爸帶他去市圖書館找,想得整個人都走火入魔了,眾目睽睽之下走路撞到了電線桿子,腦門上頂大包頂了三天。
可是最後還是沒有解出來,常逗委屈極了,覺得自己很笨,連哭都不好意思哭,最後憋得居然生了一場病。
他爸媽去學校請假的時候,數學老師還在詫異,這孩子怎麼好好的生病了呢——可見全世界只有常逗一個人還在惦記著那道題。
總而言之一句話,他就是頭撞南牆也不回頭,非要把南牆撞開,或者把自己腦袋裝破的那種人。
嚴格來說,常逗並不是傳統意義上的天才,他沒上過少年班,連老師醉酒留的作業也做不出來,充其量只能是個靠自己努力的精英。
他很努力很努力地考上了重點高中,又很努力很努力地考上了重點大學,最後很努力很努力地繼續深造,終於努力進了傳說中的歸零隊,實現了他從小的夢想——努力讀書,當一個有用的人,像電影裡那些英雄一樣,哼哼哈哈,就把壞人幹掉啦!
雖然「哼哼哈哈就能把壞人幹掉」和「努力讀書」這兩者之間的邏輯關係,一直很讓人費解……
咳咳……言歸正傳,進了歸零隊以後,常逗成了一名稱職的技術人員,工作非常努力,成績非常好,慢慢地變得重要起來——但他還不是核心成員,整個技術部,核心成員只有一個,那是一個真正的天才,常逗一直很崇拜技術部的核心人員許博士,感覺他什麼都會,那麼了不起,發明了那麼多東西。
每次看見核心成員們像是一家人一樣並肩作戰,嬉笑打鬧,常逗都會很羨慕很羨慕,尤其是外勤部的一個人,叫方修,看到他,常逗就覺得像是看到了自己從小到大的理想一樣——他覺得真正的男子漢就是應該那樣的,什麼都不在乎,別人慶功的時候,他在旁邊默默地開一瓶啤酒,露出一個玩世不恭的笑容,即使受傷回來,也能嬉笑怒罵,那麼帥。
常逗一邊很努力地工作,一邊想,如果有一天,自己像許博士一樣,就好了。
可是有一天,他真的代替了許博士,成為了夢寐以求的技術部核心成員,卻發現自己一點也不高興了——因為許博士死了。
沒有人接納他,儘管大家對他都很好恨客氣,但是常逗還是感覺自己被排斥了——也許在他們心裡,只有許博士才是他們的家人,常逗只是一個拙劣的代替品。他能做的,只有繼續很努力很努力的工作,讓大家都看到他的努力,希望至少……得到大家一點認同,得到那個……他一直默默地看著的人的認同。
這個傻了吧唧的雞窩頭,他於是又開始想不開得撞南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