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容瑕想說,人生在世不稱意,沒有誰能一帆風順,無憂無慮。可是看著眼前這個小姑娘撲閃閃的大眼睛,他又把話嚥了下去,「收拾一個人的方法有很多。」

「可是我懶得想其他方法,」班嫿十分地坦然,「費腦子。」

容瑕啞然失笑,這話……確實像是班嫿說得出來的話。

「那萬一這個人你打不過,地位又比你高怎麼辦?」

「我暫時還沒遇到,」班嫿認真地想了想,「等我遇到了,我再告訴你。」

容瑕:他真不該跟一個受寵的郡主談論這種問題。

「姐。」班恆跑了回來,對班嫿道,「我跟朋友去看一會鬥雞,你自己回去。」

「你自己小心些,」班嫿在身上掏出兩張銀票,一張面額兩百,一張面額一百兩,她看了幾眼後,把兩百兩銀票給了班恆,「拿去。」

「姐,你真好!」班恆拿著銀票,滿足的騎上馬,跟著其他公子哥們走了。

容瑕看著班恆歡快的背影,覺得自己對班家人有了一個新的認識,能夠在地裡埋一堆黃金寶石,出門玩卻只能在身上帶兩百兩銀子,還特別的興高采烈,這家人他是真的看不懂。

「容伯爺,」班嫿朝容瑕行了一禮,「那我也告辭了。」

「郡主,在下送你一程。」容瑕騎上馬背,笑著對班嫿道,「希望郡主不嫌棄在下。」

「嫌棄倒是不嫌棄,不過這裡離我家不遠,我又帶了護衛,一般人也不敢動我,」班嫿歪頭想了想,「你一個人回家挺無聊的,要不我先送你回去?」

容瑕臉上的笑容僵了僵,隨後對班嫿作揖道:「有勞郡主了。」

班家與成安伯府的護衛齊齊看了容瑕一眼,氣氛頓時變得一言難盡。

班嫿沒有注意到護衛們的表情有什麼不對,她騎到馬背上,對容瑕道:「你長得這麼好看,我真擔心哪個你土匪把你搶去當壓寨夫君了。」

容瑕聞言輕笑出聲:「郡主是在跟容某說笑嗎?」

班嫿摸了摸馬兒的頭,馬兒便開始慢慢前行,「我這是在誇獎你,君子如玉,秀色可餐。」

容瑕覺得這個天可能聊不下去了,面對班嫿,他竟感到詞窮。

「郡主容貌傾城,」容瑕騎著馬,仍舊與班嫿保持著半個馬身的距離,「有你在的地方,其他東西便黯然失色了。」

「這話別人也這麼誇過我,」班嫿一臉淡然,「不過沒多久以後,他就跟一個煙花柳巷女子私奔了。」

容瑕沉默片刻,他看著表情沒有多少變化的班嫿,不知道她是真的不在乎過往那些事情,還是借用淡然來掩飾情緒。

「你說的是……謝二郎?」容瑕還是把這句話問出了口。

「小心!」班嫿伸手拉了容瑕袖子一把,容瑕在馬背上歪了歪身子,一根撐窗戶的小棍兒貼著他的臉砸在了馬兒身上,馬兒吃痛發出了嘶鳴聲。

班嫿抬頭朝樓上望去,只看到一個年輕女子匆忙關窗戶的側影,這道側影有些眼熟。

容瑕忙安撫好馬兒的情緒,對班嫿道:「多謝郡主。」

「客氣啦。」班嫿盯著容瑕這張如玉的容貌,這要是被毀了容,不知京城有多少女子會心碎?

成安伯府的護衛想要上樓查探,容瑕攔下了他們,「不必了,想來也只是不小心,幸好有郡主在,才讓容某免遭此劫。」

「小事一樁,不足掛齒。」班嫿豪邁地擺手,「容伯爺太客氣了。」

容瑕笑了笑,後面一段路上,果然不再跟班嫿說謝這個字,反而跟班嫿講一些通俗易懂的民間傳說,引得班嫿聽得入了神,連連追問後面發生了什麼。

「郡主,在下到了。」容瑕家中沒有其他女性,不好單獨邀請班嫿到家中做客,只好道,「希望日後郡主與世子能夠常到鄙府玩,鄙府人少冷清,若是世子與郡主有時間前來,容某定掃榻以待。」

「日後定來叨擾伯爺,」班嫿掏出一張燙金請帖,「兩日後乃是家中祖母大壽,請伯爺到大長公主府喝一杯薄酒。」

「多謝郡主相邀,那兩日後容某便打擾了。」容瑕下了馬,對班嫿作揖道,「有勞郡主送在下回府。」

班嫿想了想,在馬背上彎下腰眼巴巴地看著容瑕:「那你告訴我,那個讀書人後來怎麼樣了?」

「後來那個讀書人被公主發現他背信棄義,公主大怒,不僅與他和離,還讓皇上奪去他的功名,永世不在錄用。」

「這個結局好!」班嫿鼓掌笑道,「我喜歡。」

容瑕看著她燦爛的笑臉,不自覺也跟著露出笑,「郡主喜歡就好。」

「那我走啦。」班嫿聽到想要的結局,心情很好的跟容瑕道別,一拍馬兒,馬兒便小跑著離開。

容瑕站在原地,看著班嫿與她帶來的護衛越行越遠,直到再也看不見以後,才轉頭走進大門。

進了內院以後,他收斂起笑容,對杜九道:「馬上去查剛才那戶人,還有長青王那裡……罷了,他那裡暫時不要管。」

「是!」杜九一抱拳,轉身就往外走去。

等書房只剩下容瑕一個人以後,他終於忍不住笑出聲來。

這是他第一次讓一個女人送回家,這實在是……有趣。

「你竟然送容伯爺回府?」班恆回到家,聽說班嫿竟然送容伯爺回家,目瞪口呆道,「姐,你這是好心還是看不起人呢?」

「這話是怎麼說的?」班嫿莫名其妙,「我送他回家,怎麼就看不起他了?」

「堂堂七尺男兒,被你一個女人又是誇好看,又是送回府,人家沒對你擺臉色,那是他氣度好,」班恆搖頭歎息,「姐,你不懂男人,男人是很看重面子的。」

「我這麼一個大美人送他回去,他怎麼沒面子了?」

「再美你也是一個女人,」班恆擺了擺手指,「懂不懂?」

對於男人來說,誰能夠接受自己變成女人保護的對象?

「你平時找我幫你解決麻煩的時候,怎麼不說這話,」班嫿翻個白眼,「你們這些男人怎麼毛病這麼多,矯情不矯情?」

班恆:「自家人跟外人能一樣嗎?」

第31章

京城的深秋夜裡寒氣很重,芸娘坐在冰涼的木凳上,全身控制不住地顫抖。

「姑娘,請不要緊張,」杜九放了一杯熱茶在芸娘面前,「在下今日來,只是想要問一問你,今天為什麼會把窗戶叉桿扔下來,若是不小心傷到人怎麼辦?」

「對、對不起,奴家並非有意,」芸娘不敢去喝那杯冒著熱氣的茶,她抖著肩膀,連聲音都在打顫,「我剛來京城不久,此處是我昨日租來的房屋,求大人饒恕我。」

「既然姑娘不是有意的,那在下也就放心了,」杜九掃視了一遍屋子,屋子擺設散亂,角落裡還放著一個箱籠,妝台上擺著幾樣女子用的脂粉,但擺放得也不整齊,可見她是真的剛搬進來,「看姑娘也是知禮之人,為何今天差點傷了人之後,竟是慌張地關窗戶,而不是下來道歉?」

「我……」芸娘把膝蓋上的布料捏得起了皺,「非小女子不願承擔責任,只是小女子不敢見到班鄉君。」

杜九轉著手裡的茶杯:「你說的是今日與伯爺在一起的福樂郡主?」

「原來她竟是郡主了麼?」芸娘恍然,繼而笑道,「也是,她那般討喜的女子,郡主之尊也配得她。」

杜九見這個自稱芸娘的女子身上帶著風塵氣,不像是良家子,這樣一個女人怎麼會認識福樂郡主?他放下茶杯,起身道,「原來姑娘竟是福樂郡主舊人,在下得罪了。」

芸娘苦笑:「我這種牌面上的人,哪是郡主的舊人。當年我與謝公子私奔,害得郡主顏面大失,她追上我們時,沒有責怪於我,反而給了奴家一百兩銀子,說是這個男人不一定靠得住,但她給的銀子卻是靠得住。」

哪知道這位郡主一語成讖,謝公子與她離開京城不久後,便受不了外面的苦日子,在某天夜裡留給她一封信,一張銀票,便消失無影無蹤。

他在信裡說,取得家人原諒後就會來接她。她知道他不會回來了,可還是等了他兩年,這次她回到京城,只是想要問他一句,她在他心中,究竟算什麼?

是他給了她希望,為什麼又要如此無情的拋棄她,難道她們這樣的女子,就該被棄如敝履嗎?

「你就是那個跟謝二郎私奔的花魁?」杜九看著眼前這個女人,身如柳枝,貌若芙蓉,確實有幾分姿色,但是與福樂郡主相比,就是螢火之輝與月光的差別,他不太懂謝二郎欣賞女人的眼光,或者說不太懂這些讀書人的眼光。

聽到「花魁」二字,芸娘面色有些不自在,不過仍舊點了點頭。

「誤會說清楚就好,天色不早,我等告辭了。」杜九與幾名護衛走出了屋子,芸娘起身去關門的時候,才發現自己腳軟得厲害,明明來人氣質溫和,待她客氣有禮,但她仍舊覺得,自己就像是被蛇盯住了。

或許……是夜太涼的緣故吧。

「你是說,謝啟臨與花魁私奔那日,被班嫿發現了?」容瑕把玩著手裡一枚玉棋子,「竟還有這麼一段過往。」

「屬下瞧著,那個芸娘容色並不如福樂郡主半分,真不知道謝二郎怎麼想的,放著一個國色天香的郡主不娶,去跟一個風塵女子私奔,鬧得兩家都難看不說,還把人家扔半路上了,」杜九搖了搖頭,「瞧著不像是男人幹的事。」

「這樣的男人,班嫿不嫁給他倒是好事。」容瑕把棋子扔進棋簍裡,面色淡淡道,「不下了。」

杜九見伯爺似乎心情不佳,便收起棋盤上的棋子來。

十月初二,當朝最尊貴的公主德寧大長公主大壽,天剛亮,大長公主府便大開中門,用清水潑街,等待貴客們的到來。

班家四口作為大長公主的子孫後人是最先到的,大長公主一看到自家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孫女,心裡就止不住的高興,伸手拉她在自己身邊坐下:「嫿嫿,你別去忙,這些事有下人操心,你坐著就好。」

「嗯!」班嫿乖乖聽話,就蹭在大長公主身邊吃吃點心,喝喝茶,有客人來了,便維持著笑臉聽著這些人花式誇獎她。班嫿心裡清楚,別看這些夫人小姐陪著笑臉誇她,指不定在背後說了她多少壞話,不過也只敢在背後說說了,當著她的面,這些人一個比一個小意慇勤。

「郡主這鐲子水頭真好,」某戶部官員夫人笑道,「不過這顏色一般人壓不住,就郡主戴起來好看。」

班嫿掃了眼在座眾人,有人悄悄拉了一下袖子,似乎是想把手臂遮住。

「你可別誇她,這都是我那不成器的孩子慣著這丫頭,」大長公主笑著開口道,「說什麼女兒家就該金尊玉貴的養著,不能受委屈。」

在座一些未出閣的貴女在心中冷笑,可不是金尊玉貴麼,就這位郡主的脾性,有幾個人敢去招惹?不過心裡又有些羨慕,若是她們的父親願意這麼養著她們,該是多麼的愜意?

「成安伯到!」

男男女女齊齊望向外面,只見一個身著藍色錦袍,頭戴玉冠的男人朝裡走來,他的出現,吸引了很多女眷的注目。

「晚輩容瑕拜見大長公主,祝公主福如東海,壽比南山。」容瑕走到大長公主面前,一揖到底,「願郡主壽與山齊,家泰身康。」

「快快請坐,」大長公主笑著請成安伯坐下,「你近來可好?」

「勞殿下問詢,晚輩一切都好,」成安伯微微躬身答道,「殿下可還好?」

「好好好。」大長公主見容瑕今日穿的衣服上,也帶有吉祥之意,心裡更是高興,這是個細心的晚輩,只是……命苦了些。

容家那些過往,她是知道一二的,只是身為皇家人,她只能是瞎子,聾子,甚至與這位成安伯也沒有什麼來往。這一次他能來給自己賀壽,大長公主的內心是有些意外的。

班嫿坐在大長公主身邊,小幅度地對容瑕招了招手,容瑕注意到她的小動作,嘴角上揚的弧度大了些。

大長公主注意到兩個小輩的動作,不過只當做沒看見,讓身邊的太監領著容瑕去男賓客那邊落座後,她見好些小媳婦未出閣千金都有些深思不屬,忍不住在心底歎息了一聲,世人都說女子長得太好是禍水,豈不知兒郎太好看,也是作孽呢?

「太子殿下到!」

聽到這些傳報,就連大長公主都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其他賓客更是心思浮動。前些日子,二皇子傷了班嫿手臂,被陛下責令抄書,還關了禁閉,這會兒連太子都親自來賀壽了,可見大長公主這個姑母在陛下心中十分有地位,不然也不會做到這一步。

「見過姑祖母。」太子走到大長公主面前時,便行了一個晚輩大禮,「祝姑祖母松鶴長春,日月昌明。」

「太子請起,」大長公主上前兩步,親自伸手去扶太子,「我們自家人,不必如此客氣。」

「表妹。」蔣璋對班嫿作揖,班嫿向他回了一個福禮。

「出宮之前,父皇多次囑咐我,要好好孝順姑祖母,」太子抬手讓太監把從宮裡帶出的賀禮抬上來,「這些是父皇與母后的一些心意,請姑祖母一定要收下。」

「陛下仁德,我心甚是感動。」大長公主眼眶發紅,一臉的動容,她就像是最和善的長輩,拉著太子的手問著皇上身體怎麼樣,胃口怎麼樣。若是別人這麼問,未免有窺視帝蹤之嫌,可是大長公主這樣,卻是心繫帝王,只會讓皇帝覺得她好,不會有其他想法。

太子自然是回答皇上一切都好,吃的好睡得好,就是擔心大長公主這個姑母云云,在眾人面前很是上演了一把皇室深情,引得眾人紛紛誇讚後,太子方才落座。

男客這邊,見到太子到來,也是紛紛向他行禮,太子不是愛擺架子的人,免了眾人的禮以後,便在上首坐下了。班淮雖然騎射讀書不行,但是想要把一個人哄得開心還是很容易,不一會兒太子便被他哄得笑容不消,當著眾人的面也是一口一個表叔。

眾人見狀,忍不住感慨,看太子對班家這種親近態度,待太子繼位以後,班家恐怕還要風光個幾十年,他們還是不要得罪的好。

容瑕聽著四周眾人討好太子的聲音,目光穿過帷幔,落到了對面的女眷身上。

今日的班嫿穿著一身水紅色宮裙,露出了細白的脖頸,梳著百合髻,整個人看起來水嫩至極,容瑕總是在抬首側目間不自覺便注意到了她。

「君珀,」太子見容瑕不說話,便主動開口道,「我有一空白扇面,不知可有機會求得君珀墨寶一幅?」

「這是微臣的榮幸。」容瑕放下茶杯,朝太子作揖道,「太子若有需要,隨時傳喚微臣便是。」

太子素來欣賞容瑕的才華,便與他探討了一些詩詞上的問題,正在興頭上,忽然女眷那邊傳來喧嘩聲,似乎還有盤碟摔碎的聲音傳了過來。

太子忙從椅子上站起身,招來一個太監道:「快去看看,那邊發生了什麼事?」

不一會兒,太監回來了,對太子道:「太子殿下,大長公主殿下那邊並無什麼大事,只是一位女客不小心打碎了杯盞。」

太子鬆了口氣:「那便好。」

女眷這邊,康寧郡主看著自己裙子上的茶水,深吸了幾口氣,才讓自己勉強壓下怒火來。

「嫿嫿,帶康寧郡主去後院換身衣服。」大長公主淡淡一笑,雍容華貴,盡顯公主威儀。

第32章

康寧跟著班嫿來到一個小院,這個小院修建得很精緻,裡面栽種著奇花異草,看得出是個女兒家住的地方。但是大長公主府就只有她一個人居住,為什麼會有這麼個地方?

「這個院子是我歇腳的地方,裡面有我沒上過身的衣服。」

大長公主府的下人打開房間門,康寧看到屋子裡打掃得很乾淨,擺設用具一應俱全,比她在王府住的屋子還要講究,這竟然只是拿來給班嫿歇腳的地方?

「班嫿,」康寧叫住準備轉身離開的班嫿,「剛才那個把茶水潑在我身上的丫鬟,是不是你安排的?」

「下次你出門摔個跤,是不是還要懷疑我在你在門口挖了一個坑?」班嫿覺得康寧郡主的想法有些奇怪,「今天是我祖母的壽宴,我讓丫鬟在你身上潑水,對我有什麼好處?」

「因為你想我在眾人面前出醜,」康寧郡主早就看透了班嫿的本性,冷笑道,「就算你現在是郡主又怎麼樣,你終究不姓蔣,而是姓班,我才是真正的皇親國戚。」

班嫿忍不住翻個白眼,這個康寧究竟是怎麼回事,腦子裡能不能想點好的。再說了,現在皇親國戚姓蔣,再過幾年,姓什麼還不知道呢。

懶得跟她爭執,班嫿轉身就走,她不想跟腦子不清楚的人說話。

「班嫿!」

「康寧郡主,」大長公主府的嬤嬤保持著笑容,對康寧道,「請隨奴婢來。」

康寧郡主看著這位嬤嬤臉上幾乎沒有多少溫度的笑容,心裡說不出的難受。她的父親因為大長公主的緣故,未能成為太子,自然也與皇位無緣。而現在他們全家卻不得不盛裝前來給大長公主賀壽,而且態度要比其他人更熱情,姿態放得更低。

成王敗寇,成王敗寇!

若她是公主,班嫿這個小賤人又算得什麼?!

「康寧郡主,不知您喜歡什麼樣的衣衫?」

康寧轉頭朝屋內看去,屋子裡有長長一排衣櫃,裡面掛著各色華麗宮裝,每一件繡工都十分不凡,她愣了愣,看著為首的嬤嬤,不知她是什麼意思。

「這些都是我們家郡主沒有上身的衣服,平日裡都是老奴在看管,」嬤嬤看了眼康寧,從櫃子裡找出一套紫色宮裝,「您皮膚白皙,氣質不凡,這一套勉強能夠配襯您。」

這條宮裙很漂亮,裙尾用暗紋繡著騰飛的孔雀,流光溢彩,十分華麗。

康寧有些心動,可是她知道自己不能穿。

整個京城的人都知道,惠王崇尚節儉,信奉佛教,妻妾子女從不用過於華麗的東西。

「不了,」康寧移開視線,指著一件素色襦裙道,「我喜歡簡單一些的。」

嬤嬤依言取了衣服來給康寧換上,但裙子上身的那一刻,康寧就意識到不妙,這裙子看似普通,布料卻是附屬國上貢而來的雪緞,因為製作不易,所以量很少,僅供陛下、太后皇后使用,沒有想到大長公主府竟然用這樣的料子做裙衫。

「好一個出塵仙人,」嬤嬤眼帶讚歎,「郡主好眼光,這裙子果然才是最配稱您的。」

康寧站在一人高的銅鏡前,看著自己曼妙的身姿,說不出換下來的話,這裙子……是大長公主府上的人讓她換上的,她不算是不遵父規了吧走出院子的時候,康寧覺得所有人都用驚艷的眼光在看著自己,坐下喝茶的時候,她忍不住想,成安伯有沒有注意到她呢?

「容伯爺高見!」

「這話說得妙!」

與班恆關係比較不錯的紈褲子弟身份都不低,大長公主大壽,他們自然也要來賀壽。原本他們覺得像容瑕這樣的人,定然是滿口之乎者也,規矩禮儀,沒先到這次聊過以後,才發現對方是真正的君子,而不是那種整日規矩不離口的酸儒,頓時便於容瑕親近起來。

能與班恆交好的幾個都是心思不壞,但一般不太幹正事的人。他們覺得容瑕不錯,便把他當做兄弟看待,順便還顯擺了一下自家的霸氣鬥雞將軍王,勇猛鬥蛐蛐大元帥,幾個人湊做一堆,就算沒酒沒茶也能熱鬧起來。

這一幕落在其他人眼裡,只覺得容伯爺真是好修養,即便是面對這些紈褲子弟也能耐心以對,而不是一味的嫌棄與不耐煩,君子不愧是君子,做事就是如此面面俱到。

雖然紈褲派與上進派的看法存在差異,但是結局還是好的。

宴席開桌以後,容瑕恰好與蔣玉臣同桌,自從上次容瑕在獵場偏幫班嫿以後,蔣玉臣與容瑕便沒有在私下的場合裡交談過。這會兒兩人坐在一張桌子上,蔣玉臣臉色有些不太好。

容瑕仿若忘記當天的過節,與同桌之人相處融洽,唯有蔣玉臣顯得有些格格不入。他這幾年不在京城,年少時那些好友與他也疏遠了,見面以後頗有些相顧無言的尷尬氣氛。

「世子,這些年見識了京城外的風土人情,不知有什麼比較有意思的事?」容瑕拿起酒壺,在蔣玉臣杯中倒滿酒,「也給我們講一講,讓我們開開眼界。」

「成安伯見多識廣,飽覽群書,天下還有你不知道的事情?」蔣玉臣把酒一飲而盡,「我還是不要貽笑大方得好。」

同桌人原本還想跟著容瑕一起問兩句,但是聽蔣玉臣這話,便都閉上了嘴,不去討這個沒趣。

成安伯彷彿沒有察覺到蔣玉臣語氣中的不客氣,笑著再次幫他滿上酒以後,才轉頭與右側的人小聲交談著。但凡目睹了這一幕的人,都覺得蔣玉臣個性倨傲,目中無人。

實際上當年蔣玉臣離開京城前說的那些話,已經得罪了不少人,京城是污穢之地,他們這些留在京城裡的人又算什麼就你出淤泥而不染,就你品行高潔,那你還回來幹什麼,哭著求著保住世子之位幹什麼,有本事就別回來。

吃了吐,還好意思嫌棄別人污穢,臉有天這麼大!

原本大家對蔣玉臣只處於有點看著不太爽的狀態,可是看到蔣玉臣對京城眾人頗受推崇的容伯爺都如此態度後,他們這種不爽就化為了憤怒,連容伯爺這等君子你都如此態度,那他們這些人在他眼裡,又是什麼地位?

王府世子算什麼,他們在座諸人,誰不是貴族出身?再說了,惠王當年干的那些事,滿朝上下誰不知道,不然他不會擺出一副誠心信佛,節儉低調的模樣。

都是千年的狐狸,誰不知道誰,當年的惠王可不比現在那位鬧騰的二皇子好到哪兒去。

蔣玉臣很快就感受到了同桌之人對他的冷淡,偏偏從禮節上挑不出半點錯誤,他目光掃過這些道貌岸然的正人君子們,臉上露出嘲諷的笑意。

容瑕摩挲著手邊的酒杯,臉上的笑容更加溫柔,溫柔得掐出水來。

讓旁人看了,只覺得成安伯果然好氣度,遇到如此無禮的行為,卻不與之計較。

大長公主的壽宴辦得很熱鬧,有宮裡送來的賀禮,有太子親自過來賀壽,更是彰顯了她在皇家的地位。加上太子對班家人親近的態度,所以在壽宴結束以後,眾人向班家人提出告辭時,臉上的笑容客氣了幾分,殷切了幾分。

康寧穿著雪緞製成的襦裙,出現在大門口的時候,確實吸引了不少人的注目。她目光往院子裡掃了一眼,看到了朝這邊走來的成安伯,原本踏出的步子頓了頓,剛想開口說話,卻見成安伯朝另外一個人走去。

班嫿!

「郡主,」成安伯對班嫿作揖道,「多謝郡主相邀,今日在下十分盡興。」

「賓主盡歡就是好事,」班嫿回了一個福禮,「伯爺不必客氣。」

「這是一朵牡丹花?」容瑕突然問了一句。

「啊?」班嫿愣了一下,指著自己的額頭,「你說這個?」

容瑕也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會問出這種問題,他面上的笑容微頓,隨即變得更加燦爛,「是很漂亮。」

「對,」班嫿笑瞇瞇地點頭,整張臉都變得明艷起來,「就是牡丹。」

人間富貴花……

這般絕色艷麗的女子,倒也只有這種花配得她。

容瑕拜別大長公主與班淮等人,轉身走出了公主府大門。

「容伯爺。」

容瑕回頭,看到一個身著雪色繡紅梅襦裙的女子,裙子很美,但髮釵與額黃壓不住這件衣服,可惜了。

「康寧郡主,告辭。」他朝對方一揖,翻身上馬,頭也不回地離去。

康寧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怔怔地坐上了回去的馬車。她靠著車壁,撫著身上柔軟絲滑的襦裙,一點點地捏緊了手。

若她是公主便好了,那她就可以召成安伯為駙馬,與他過著對鏡畫眉,臨窗作畫的美好日子。

然而回到王府,等待她的只有父親的憤怒,以及母親的哭泣聲。

「你竟如此不小心,我不是早跟你說過,不可著華衣,不可奢侈,你竟是把本王的話忘在了腦後?!」惠王雙目赤紅看著康寧身上的雪緞襦裙,「去給我換掉!」

「為什麼?!」康寧委屈地看著惠王,「班嫿一個侯府嫡女,都敢過得那般奢侈,我是堂堂王府千金,難道還不如她麼?!」

「我才是皇室郡主,她是個什麼東西?!」

「啪!」

一個耳光打在了她的臉上。

「你這是嫌棄為父無能麼?!」惠王收回顫抖的手,痛心疾首道,「如今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你便是不甘也好,心生妄想也好,都要給我乖乖忍著!」

作者有話要說:班嫿:花式三百六十度躺槍ˍ(:」∠)ˍ

第33章

「王爺!」王妃見惠王氣得厲害,走過去扶住他的手臂,抹淚勸道:「寧兒她還小,不懂事,你別氣壞了身體。十多歲的姑娘,誰不愛花兒粉兒,再說這衣服也只是因為意外換上的,想來是不會有什麼事的。」

惠王頹然地坐到半舊不新的椅子上,歎息道:「難道我就願意讓你們過這種委屈日子麼?」

當年父皇在世時,一直十分寵愛他,甚至覺得太子氣量狹小,不堪為帝,於是想要廢了他。若不是大長公主從中周旋,這天下早就是他的了。

「父親,」蔣玉臣扶著蔣康寧坐下,語氣凝重道,「難道我們要這麼忍一輩子嗎?我們的下一代,下下一代,都要這麼忍下去?!」

「可若是我們不忍,你就沒有機會有下一代了,」惠王喝了一口茶,壓下心頭的無奈與苦澀,「你的婚事,我跟你母親已經商量好了。」

「父親?!」蔣玉臣驚訝地看著惠王,「您不是說……」

《我就是這般女子》